怀恩足尖如点水般轻触飞檐,玄色蟒袍在浓稠的夜色中翻涌,恰似翻卷奔腾的墨浪。凭借宗师级的精妙身法,他穿梭于万党暗哨之间,灵动得如同穿花蝶影,巧妙避开重重监视。落地时,竟连檐角那清脆的铜铃都未被惊动分毫。
一踏入清宁宫地界,他便敏锐地捕捉到暗处流转的内力波动——三十三重飞檐之下,蛰伏着十二道凌厉暗劲;回廊转角处,禁军的呼吸声整齐划一,如同战鼓轰鸣;最让人心惊的是那七个洒扫嬷嬷,手中苕帚每次挥动的弧度暗藏着兵器的锋芒,每次触地都在金砖上划出北斗七星阵法的轨迹。
怀恩心头猛地一震,暗自惊叹太后手段之高明。他辅佐过三代帝王,历经无数朝堂上的惊涛骇浪,却从未见过如此严密、绵密的防御布局。表面上看似寻常的宫人,实则个个都是身负绝技的死士。这般不露声色的筹谋,既周全地保护了太子的安危,又没给他人留下任何把柄。他凝视着深宫之中的暗影,心中满是对这位深藏不露的后宫之主的敬佩。也难怪那妖僧继晓一直忌惮至今,迟迟不敢对太子轻举妄动。
殿内烛火骤然明亮,陈准、余俊早已捧着文书,恭敬地候在案前。王云更是快步迎上前去,当看到怀恩穿过雕花拱门的那一刻,悬了整整一夜的心,瞬间如巨石落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像矗立的铜铸丰碑,只要有他在,再汹涌难测的暗流,都能被生生劈开。
“太子阵营如今算是齐聚了!”王云话音刚落,偏殿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阿丑像鬼魅般闪身而入,身后跟着鬓发略显凌乱的邵嫔,以及手握金镶玉剑、眼神坚毅的四皇子。
阿丑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狡黠笑意,指尖随意把玩着一枚东瀛折扇,语气散漫地说道:“听说有人要唱一出大戏,要是缺了我这台柱子,可就没那么精彩了。”
王云望着突然壮大的阵营,心脏不由得剧烈颤动。自进宫以来,他一直以为凭一己智谋就能掌控局势。可万党一次次精心设局,让他险些折戟沉沙,陷入绝境。此刻,烛火映照在众人坚毅的脸庞上,他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唯有将众人拧成一股绳,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争中破局求生。
“陛下已无大碍。”怀恩向太后禀明情况后,王云却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怀公此番现身,万党定会心生疑窦。明日早朝,一旦他们察觉陛下安然无恙,恐怕不会轻易发动攻势。那妖僧继晓诡计多端,说不定还藏着后招......”
“何必杞人忧天。”阿丑折扇轻敲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挑衅,“以怀公大宗师的隐匿手段,就算是东厂的顶级暗探,也只能无功而返。万党那帮鼠辈,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王云在心底暗暗吐槽,这小子的嘴上功夫倒是越发厉害了。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指尖摩挲着十八子翡翠念珠,沉声道:“此局究竟该如何谋划?”
陈准疾步上前,袖中密报半露龙纹暗章,指尖还沾着未干的火漆:“万安已买通礼部给事中,明日早朝便会上疏易储。“话音未落,余俊已将舆图重重铺开,朱砂标注的势力范围在烛火下泛着血色,“西华门、神武门的守卫昨夜悉数换防,皆是万党亲信。“
王云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按在乾清宫图标上说道:“万党若要发难,必然会以太子体弱为借口,逼宫易储。陛下佯装被妖术操控,正是诱敌深入的绝佳良机。但继晓擅长西域邪术,定会在关键时刻干扰圣心,我们必须提前设下反制之策......”
他扫视众人后指尖沿着舆图划出三道轨迹:“明日早朝,待万安提出易储,余大人需以《皇明祖训》据理力争,借此查验朝中攀附万安的党羽;太后太子适时现身乾清宫,以皇嗣正统之威震慑群臣;怀公在关键时刻破除妖法,必定能让万党阵脚大乱。阿丑,若继晓见势不妙想要逃走,你的燕返斩和幻术可以困他一时,加之怀公在,绝不能让他逃掉;邵嫔娘娘则在后宫散播万党谋逆的消息,断其退路。”
怀恩望着侃侃而谈的王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曾经稍显稚嫩的年轻人,如今已沉稳如深不可测的幽渊,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掌控全局的非凡魄力。他将各方势力的博弈、朝堂之下的暗涌都算计得丝丝入扣,这般奇谋妙算,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恐怕也难以企及。
“只要陛下保持清醒,我们便立于不败之地。”王云的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烛火摇曳不定,他的影子与众人的身影交织在蟠龙柱上,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静静地等待着将万党一网打尽。
太后指尖轻抚着翡翠念珠,逐个数过十八罗汉相,许久才缓缓开口:“嗯~就依此计。”
就在众人即将领命散去时,邵嫔突然按住四皇子持剑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方鲛绡帕,动作轻柔地拭去孩童掌心的汗珠。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如同一记重锤,让王云猛然想起张敏曾经说过:万贞儿正是用浸过毒的帕子……他瞬间意识到,即便此番能成功挫败万党,凭着皇帝对万贞儿那近乎变态扭曲的宠爱,万贞儿极有可能只是被打入冷宫,不久后便会复宠,到那时,太子又将陷入危险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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