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祠堂之上。那口古井中的井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好似一潭死水,却又隐隐散发着幽光,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苏怀青紧紧攥着湿滑的井绳,手中的灯笼火光在幽暗中摇曳不定,犹如鬼眼一般闪烁,只能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腐气从井底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而上,其中还缠着浓重的铃兰香。那铃兰香本是玉娘生前最爱的熏香,可此刻却混合着尸蜡的焦臭,刺鼻的气味直往苏怀青的鼻腔里钻,熏得她几欲作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叮 ——” 一声清脆却又透着阴森气息的震响,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苏怀青腰间的银锁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怪异的声响。与此同时,井壁的青砖缝隙中渗出乳白的黏液,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在黏液的包裹下,一方乌木匣缓缓浮上水面。那乌木匣看起来年代久远,匣面阴刻着太极图,阳鱼眼处嵌着 “怀青” 二字,阴鱼眼则镶着 “念玉”,锁孔的形状恰似连体婴骸的脐带,而那形状,竟正好对着苏怀青心口胎记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二小姐,开不得!” 老仆福伯的嘶吼声从井口传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可话音未落,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戛然而止。苏怀青心头一紧,急忙仰头望去,只见井沿垂下一条猩红的水袖,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牡丹亭》的戏词,此刻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渗血,那殷红的血滴在青绿色的井水中晕染开来,显得格外诡异。
苏怀青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缓缓打开乌木匣。锁芯 “咔嗒” 一声弹开的刹那,井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突然沸腾起来,水花四溅。乌木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对翡翠耳坠。那耳坠的玉质通透,宛如凝固的碧血,散发着温润却又诡异的光泽。坠子的背面刻着 “慕礼赠玉娘,丁酉年腊月”,看到这行字,苏怀青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耳坠,眼前便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白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待光芒稍稍减弱,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光绪二十三年的冬夜。玉娘正对着镜子试戴耳坠,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然而,铜镜中却忽地映出苏慕礼的脸,他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环住玉娘,温柔地将银簪插入她的发髻,轻声说道:“今夜过后,苏家再无人敢欺你。” 玉娘含笑转身,可当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只见她面容溃烂,苏慕礼手中的银簪正滴着黑血,那黑血一滴滴落下,仿佛是恶魔的诅咒。
幻象如泡沫般骤碎,苏怀青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手中的耳坠在掌心裂成了两半。翡翠中空的地方藏着一卷帛书,帛书遇风即燃,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浮出玉娘的手札残页。苏怀青凑近细看,上面写着:“慕礼赠我耳坠那夜,我嗅到簪头砒霜味。他早与风水师定计,欲用我腹中胎儿炼阵…… 我以血画符封住耳坠,若后世开匣者,必为我血脉至亲……” 看到这些文字,苏怀青心中一惊,她越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井水像是被这秘密激怒了一般,突然化作浓稠的血乳,不断翻滚着。乌木匣也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强大的力量将苏怀青掀翻在井壁上。她的后脑重重地撞上阴刻的《锁魂偈》,一阵剧痛袭来。奇怪的是,咒文遇血后竟发出光亮,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紧接着,匣中腾起两股黑烟,一股黑烟迅速凝成玉娘的模样,七窍里塞满了青铜铃铛;另一股则化作苏慕礼,他手持银簪,恶狠狠地刺向虚空。两缕怨魂在空中缠斗,周围的井壁青砖纷纷剥落,露出了底下纵横交错的青铜铃阵。
“怀青…… 用簪子……” 玉娘的幻影被苏慕礼掐住咽喉,呼吸困难,她溃烂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匣底暗格。苏怀青来不及多想,急忙摸出银簪,插入暗格。机括弹开的刹那,百枚铃舌如利箭般射向苏慕礼的怨魂。“噗!” 一声闷响,银簪尖端突然反折,猛地刺入苏怀青的掌心。鲜血涌出,血珠溅上玉娘的幻影。玉娘倏地暴睁双目,溃烂的唇间吐出最后一句话:“你才是阵眼…… 他们用你的命…… 养了念玉五十年……”
五更梆子的声音敲破了黎明前的死寂,清脆的梆子声在夜空中回荡。井水渐渐退去,乌木匣底躺着一纸契约。血渍糊去了大半字迹,唯有几行小楷还清晰可见,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光绪二十三年腊月廿三,苏慕礼与风水师立契:以双生子血脉为引,怀青为阴,念玉为阳,阴阳相生,永镇九泉。若怀青命绝,则念玉承其魂魄,轮回不休。”
契约末端按着两枚血指印,一枚纹路细密,像是女子的;一枚粗粝,好似男子的 —— 正是苏慕礼与风水师的手纹。看到这契约,苏怀青只觉喉间一阵腥甜翻涌,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令人惊讶的是,黑血中竟混着几粒青铜铃铛碎片,每一片上都刻着 “申时三刻”,这诡异的景象让她不寒而栗。
晨光终于漫入井口,给这阴森的地方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苏怀青在匣底暗层摸到一面西洋镜,镜面有些模糊,却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她拿起镜子,镜面映出她身后的异象 —— 少年守祠人正立于血泊之中,神色冷漠地将染血的银锁片系上婴孩的脖颈。那锁片刻着 “念玉”,而婴孩的面容,竟与她幼时一模一样。
井水忽地倒映出双生棺椁,左棺的莲花纹戏服下伸出一条水袖,右棺的槐枝图裹尸布中探出一只枯手,它们如两条狰狞的蟒蛇,齐齐抓向她的倒影。少年守祠人的戏腔从地底缓缓渗出,在空气中回荡:“二小姐,甲子年五月初五,红轿临门时…… 该你替玉娘上花轿了!”
话音刚落,铜镜 “咔嚓” 一声裂开,裂缝中掉出一张簇新的戏票 ——“座次苏怀青,戏目《阴阳配》。” 票根处粘着一绺白发,发梢系着半枚玉簪,簪头庆云社徽记下,刻着 “慕礼” 小篆。这一切的发现,让苏怀青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和迷茫之中,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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