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穹顶的青铜铃铛发出沉闷的嗡鸣,声浪裹挟着地宫特有的潮湿与腐臭,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扼住苏怀青的咽喉。阴兵队列如退潮的黑潮般迅速消散,唯有那盏滴血灯笼悬在半空,猩红的烛光将四周映照得宛如地狱。灯笼纸面突然 “噗” 地裂开,一卷褪色婚书从中滚落 —— 正是玉娘与苏慕贤的冥婚契!契纸触地的瞬间,地砖缝隙渗出粘稠黑血,那黑血如同活物般蜿蜒成复杂的符咒,在地面勾勒出一条血色小径,指引着二人向地宫深处的棺椁群走去。
守祠人握紧灯笼,摇曳的火光映亮了最近一口黑漆棺椁。棺盖阴刻的二十八宿泛着青灰色幽光,宿位间嵌着的青铜铃铛碎片布满裂纹,铃舌早已锈成紫黑色,表面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附着物,细看竟是干涸的血垢。“是苏慕贤的棺……” 他的指尖刚触到棺沿,一道血痕突然从棺缝中激射而出,如同一道赤色闪电,溅上苏怀青的衣襟。血渍遇风即燃,幽蓝的火苗中浮现出玉娘的残影,她的面容溃烂不堪,眼中却满是急切:“开棺…… 否则戌时三刻…… 血流成河……”
子时的更锣声如同惊雷般在头顶炸响,棺内突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吱呀 —— 吱呀 ——”,那声音刺耳至极,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催命符。苏怀青与守祠人对视一眼,各自握住棺盖边缘,用力掀开。棺盖滑落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臭与胭脂香的浊气扑面而来,苏怀青猛地屏住呼吸,却仍被呛得连连咳嗽。
棺内,苏慕贤的尸身着大红嫁衣仰躺其中,金线绣就的并蒂莲从领口蔓延至裙摆,每朵莲心处都缀着一枚银铃,铃身刻着细小的符咒。尸身双手交叠于腹部,指间缠着一缕青丝,丝线的另一端竟系在一枚玉娘的牌位上!守祠人皱眉,用刀尖挑开嫁衣襟口,只见内衬密密麻麻缝满了戏班契约,每张契约上 “苏慕贤” 的指印都泛着诡谲的青黑色,如同被毒液浸染过一般。
“这不是苏慕贤。” 守祠人突然捏住尸身下颌,轻轻一扯,腐肉剥落处露出半张溃烂的脸,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赫然是苏慕礼的模样!“当年代兄娶亲的…… 是他!”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苏怀青只觉一阵眩晕,终于明白为何玉娘的冤魂迟迟不散 —— 原来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话音未落,地宫四壁的青铜铃铛齐齐震响,声波震得人耳膜生疼。尸身猛然坐起,嫁衣的水袖如毒蛇般窜出,缠住苏怀青的脖颈,将她猛地拽入棺中。苏怀青惊呼一声,挣扎间触到棺底的暗格,用力一推,暗格应声打开,里面堆满了婴孩襁褓,每件襁褓中都裹着半截银簪,簪头刻着 “慕礼赠兄”。她扯破嫁衣袖口,一卷泛黄的账簿掉出,首页用朱砂写着:“戊戌年七月初七,购镇魂幡三十丈,埋于戏台东柱”,字迹力透纸背,仿佛是用鲜血写成。
地宫深处忽地响起喜乐唢呐声,曲调欢快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阴风卷着纸钱漫天飞舞,扑入棺椁。苏怀青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换上了玉娘的戏服!那戏服的水袖上绣着并蒂莲,却在莲心处染着暗红的血渍。守祠人面色铁青,手中攥着一张从尸身口中掏出的合欢符,厉声喝道:“他们要你完成冥婚…… 拜了堂,便是认了这阴债!”
红烛燃起幽绿鬼火,供桌上的牌位自行翻转,背面赫然用血写着 “苏怀青” 与 “苏慕礼”。尸身僵硬地抬起右手,指骨 “咔嗒” 一声嵌入苏怀青掌心,一枚冰凉的金扳指压在她的虎口处 —— 扳指内圈刻着 “礼赠兄”,正是苏慕贤棺中陪葬的那枚!
三拜礼成的刹那,地宫梁柱轰然开裂,无数裹着戏服的骸骨从裂缝中涌出,手腕上系着的青铜命锁 “哗啦哗啦” 作响。锁链如毒蛇般缠住苏怀青的脚踝,将她拖向暗河方向。守祠人挥刀斩链,刀刃却在接触锁纹的瞬间震碎 —— 那锁上刻着的,竟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暗河水突然倒灌,如同一道赤色的屏障,河心浮出千口薄棺,在水面上轻轻摇晃。苏怀青拼尽全力踹开尸身,扑向棺群。最中央的棺盖缓缓滑开,露出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脸庞,尸身腹部高高隆起,胎动声如擂鼓般震耳欲聋,溃烂的唇一张一合:“娘亲…… 你欠的命…… 该还了……”
守祠人剧烈咳嗽,黑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的右臂已彻底槐木化,枝桠间绽出惨白的槐花。他用尽最后力气扯断枝桠,塞入苏怀青掌心:“去戏台东柱…… 挖出镇魂幡…… 那下面……” 话音未落,暗河的咆哮声吞没了他的身影,苏怀青只来得及看到他眼中的不舍与坚定。
苏怀青攥着槐枝跃上岸时,地宫入口轰然闭合,碎石纷飞。她回头望去,最后一丝缝隙中,守祠人的半张脸与玉娘的残影重叠,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青儿,快逃!” 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不舍,如同一把温柔的刀,刺痛了苏怀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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