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的慈宁宫浸在淡金色的晨光里,檐角的冰棱在风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汉白玉阶上,像撒了把碎钻。林若曦牵着承欢的手跨过鎏金门槛,袖口的竹叶暗纹扫过门框,惊落几星未化的残雪——那是甄嬛新送的月白旗装,领口特意绣了防花粉的艾草纹样,针脚细密得像春日柳丝。
“姐姐,太后奶奶的门槛好高呀。”承欢踮着脚,红绒花扫过阶前的铜鹤香炉,发出细碎的响,“是不是像皇上伯伯的龙椅那样,要踮起脚尖才能过?”
林若曦笑着蹲下身,替她拂开覆在睫毛上的雪粒:“太后奶奶的门槛虽高,可里头有好吃的桂花糖呀——昨儿个巧慧姐姐说,太后宫里的糖霜会粘在牙上,甜得能让人忘了冬天的冷。”
殿内传来佛珠相撞的清响,太后斜倚在黄花梨榻上,手中拨着一串蜜蜡佛珠,腕间玉镯随动作发出温润的脆响。她望着承欢蹦跳着跑过来,眼角的皱纹里盛了笑,指尖却在触到孩子发间的绿梅时顿了顿——那是雍正今早亲自别上的,花瓣上的雪粒,像极了当年绿芜簪花时的模样。
“承欢又长高了。”太后招招手,示意宫娥端来玛瑙碟,里头盛着裹着金箔的桂花糖,“来,尝尝哀家让人新制的糖霜,里头加了碎核桃,咬起来咯嘣响。”
承欢立刻眼睛发亮,伸手捏了颗放进嘴里,腮帮鼓得像小松鼠:“奶奶的糖比皇上伯伯的甜!”她忽然瞥见太后腕间的玉镯,指尖沾着糖霜便伸过去,“奶奶的镯子会响,和姐姐的银镯子一样!”
林若曦心中一紧,腕间的银镯刻着“长毋相忘”,是雍正昨夜亲自戴上的。她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却见太后忽然轻笑,褪下玉镯套在承欢腕上:“喜欢便戴着,这镯子还是哀家做侧福晋时戴的,算起来,比你阿玛的年纪还大些。”
玉镯在承欢腕间晃了晃,立刻滑到小臂上,惹得孩子咯咯直笑。林若曦福身行礼,指尖触到地面的青砖凉意:“太后厚爱,承欢必当珍惜。只是这镯子贵重,恐被孩子不小心摔了……”
“摔了便摔了,”太后摆摆手,目光落在林若曦腕间的银镯上,“哀家瞧着承欢戴玉镯,倒想起当年绿芜——她呀,最爱给十三爷绣荷包,针脚细密得能缝住时光。”她忽然望向窗外的梅林,“听说你替承欢挡了琉璃碎片?”
殿内气氛瞬间冷凝,承欢吮着糖霜的动作也停了。林若曦抬头,见太后眼底映着窗棂的影子,像落在岁月里的一道疤——那是对十三爷英年早逝的愧疚,对绿芜殉情的遗憾,此刻全凝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听说”里。
“承欢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她指尖抚过承欢发间的绿梅,触感比雪水更凉,“何况十三爷当年为皇上鞍前马后,臣妾不过是替他守着血脉——太后若说‘挡’,倒显得臣妾生分了。”
太后闻言,佛珠在指尖转了半圈,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倒比当年的若曦更通透。”她忽然命宫娥捧来个朱漆匣子,里头躺着串血色珊瑚手串,“这是绿芜进府时哀家赏的,原想等她生下孩子再给——如今传给承欢,也算圆了当年的一桩心事。”
承欢捧着珊瑚手串蹦跳着到窗边,阳光穿过珠串,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红影,像落了满地的梅瓣。林若曦望着孩子的背影,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查过的史料——珊瑚在清朝乃贵人之物,绿芜身为罪臣之女,生前从未戴过如此贵重的饰品,此刻承欢腕间的红,倒像是命运给她的补偿。
“谢太后恩典,”她福身时,袖口的艾草香混着殿内的檀香漫开,“承欢定会将珊瑚手串当作宝贝,就像……就像十三爷当年将绿芜姐姐的诗稿当作宝贝一样。”
太后忽然一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怎知十三爷收着绿芜的诗稿?”
林若曦心中一凛,指尖掐进掌心——那是若曦临终前告诉她的,当年十三爷在养蜂夹道,日日捧着绿芜的绝笔信发呆。她稳住心神,抬头望向窗外的梅林:“臣妾听巧慧说的,她说十三爷临终前,手里还攥着半首绿芜姐姐的词。”
太后的神情渐渐柔和,指尖划过珊瑚手串的纹路:“巧慧倒是个重情的。也罢,哀家今儿个召你们来,不为别的——承欢这孩子,往后便常来慈宁宫吧,哀家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她忽然望向林若曦,“你也一样,别总躲在碎玉轩里——紫禁城的风虽冷,却也有暖处。”
离开慈宁宫时,承欢攥着珊瑚手串蹦跳着走在前面,红斗篷扫过宫灯架,惊起几只麻雀。林若曦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靴声——沉稳有力,带着雪粒碾过青砖的细碎响。
“太后可曾为难你们?”雍正身着玄色常服,未带随侍,发间还沾着几片梅瓣,“朕让人查了,翡翠逃去了八爷府,被伊尔根觉罗氏扣下了。”
林若曦转身,见他指尖捏着片绿梅,花瓣上的雪粒正顺着指缝滴落:“八爷府扣下翡翠,怕是想拿她做文章——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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