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总堂的青砖地被日头晒得发烫,皮延林抱着卷宗跨进门时,袖底的青铜钉硌得手腕生疼。
正堂里飘着顾清欢惯用的沉水香,混着新翻的纸页味,他一眼就看见廊下那道青衫身影——她背对着门,银鞭在指间转出半道银光,鞭穗扫过砖缝的轻响,果然像极了破庙檐角的铜铃。
"清欢。"他喊了一声,故意放轻脚步。
顾清欢转身的瞬间,银鞭已收进袖中。
她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卷宗上,眉峰微挑:"赵文昭的密档?"
皮延林把卷宗搁在石桌上,指腹抹过封皮上斑驳的墨迹:"当年镇北军饷的原始对账记录,连顾将军亲笔批注的'粮秣折银需过三秤'都在。"他掀开最上面一页,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顾渊的字迹,笔锋刚劲如刀。
顾清欢的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发哑:"我爹...他真的没有..."
"没有私吞军饷,没有通敌叛国。"皮延林替她把话说完,看着她眼尾慢慢漫上红意。
三年前她在义庄认尸时都没掉泪,此刻却有两滴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淡墨,"但这些还不够。"
"不够?"顾清欢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这是最直接的物证!"
"圣君教能买通赵文昭改卷宗,就能买通其他证人翻供。"皮延林弯腰捡起她落在石缝里的银鞭穗子,"我们需要活的证人——当年押送顾将军灵柩回京的人。"
"铁鹰。"顾清欢脱口而出,"影遁盟的暗桩,我查过他的档案,但十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三日后的青崖镇飘着铁锈味。
皮延林蹲在铁匠铺外的枣树下,看那个系着粗布围裙的汉子抡锤打铁。
汉子鬓角发白,右耳缺了半块——和卷宗里影遁盟的画像分毫不差。
"铁师傅,打把菜刀。"他晃了晃手里的碎银。
汉子头也不抬:"七日后来取。"
"我等得及。"皮延林往树底下一躺,双手垫在脑后,"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听故事。"
铁匠的锤子顿了顿。
皮延林望着天上的云,慢悠悠道:"二十年前,影遁盟被圣君教血洗那晚,有人在乱箭里救了你——礼部陆太傅的书童,对吧?
他说'你若死了,顾将军的遗孤谁来护'。"
锤子"当啷"落地。
铁匠猛地转身,眼里的狠劲像淬了毒:"你怎么知道?"
"你腰间的玉佩。"皮延林指了指他围裙口袋露出的半块玉,"雕的是陆府家纹,十年前陆太傅辞官时,只给三个亲信送过这种玉。"他坐直身子,"顾将军的遗孤,现在是玄案司的顾捕头。"
铁匠的手开始发抖。
他蹲下来,用满是老茧的手抹了把脸:"当年顾将军中箭前,把虎符塞给我,说'送灵柩回京,交给皇帝'。
可到了城门下...圣君教的人说灵柩里藏着通敌密信,要开棺。
我拦不住,他们就往尸体里塞了半块伪印..."
"所以你跑了。"皮延林替他说完,"因为觉得对不起顾将军。"
铁匠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我对不起顾将军,更对不起那个在义庄哭到晕过去的小丫头..."
皮延林弯腰扶他:"现在还来得及。"
陆太傅的隐居处藏在雾凇山深处。
竹门半开,院里晒着新收的野菊,一个灰袍老者正蹲在石桌前写春联。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笑,眉峰间的英气不减当年:"皮小友,顾捕头,坐。"
顾清欢的银鞭在袖中轻轻一颤。
她记得父亲书房里挂着陆太傅的题字,记得十岁那年陆太傅抱她上马鞍时,身上也是这种松木香。
"当年顾将军咽气前,拉着我的手说'清欢就托付给陆兄了'。"陆太傅从檀木匣里取出一封信,封泥上的"陆"字朱印已经褪成淡粉,"这是我写的保举信,证明顾将军清白。
可圣君教的人说'你若递这信,顾家满门就真成反贼了'。"他的手指抚过信上的折痕,"我贪生怕死,把信藏了二十年。"
顾清欢接过信时,信纸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展开来看,第一行就是父亲的字迹:"陆兄如晤:某今日中箭,恐难回朝。
若清欢得见此信,望兄告知,父一生无愧于大晋。"
"够了。"皮延林靠在竹椅上打了个哈欠,"有赵文昭的密档,有铁鹰的证词,有陆太傅的信——圣君教织了二十年的网,该破了。"
顾清欢把信小心收进怀里,目光灼灼:"下一步?"
"送这些东西去该去的地方。"皮延林摸了摸袖口的青铜钉,窗外的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让那些坐在高位篡改历史的人,尝尝被真相反噬的滋味。"
陆太傅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将未写完的春联收进匣中。
联纸上墨迹未干,写的是"忠魂终见天日,沉冤得雪有时"。
山脚下的官道上,皮延林突然顿住脚步,抬头望向京都方向——那里有座金瓦红墙的宫殿,此刻正有密使快马加鞭,带着陆太傅的信,往御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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