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的青砖地被夜露浸得发潮,皮延林踢开门槛时,鞋尖沾了星点湿泥。
他反手将门闩扣上,袖中那方青白玉简便烫得更厉害了,隔着两层衣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老吴这手藏东西的本事,倒比他查案时勤快。"他扯了扯领口,往案几前一瘫,玉简便"啪"地砸在积了薄灰的檀木桌上。
烛火被穿堂风撩得一跳,将简身刻着的云纹投在墙上,像条蜷着的懒龙。
顾清欢解下腰间鱼鳞刀,刀鞘磕在桌角发出清响。
她俯身时发尾扫过皮延林手背,带着点血腥气混着松木香——是方才在地道里被碎石擦破的伤口,"他最后攥你手那下,我数过,七下。"她指节抵着玉简边缘,"七是老吴的忌讳,他总说'七窍玲珑心,偏要装糊涂'。"
皮延林挑眉,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简身。
老吴咽气前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老人喉间的血沫沾在他手腕,枯瘦的手指一下下叩着他掌心,一下比一下轻,像敲在水面上的石子。
他当时就懂,七下是提醒,提醒他莫要被表象迷了眼。
"试试?"顾清欢退后半步,手按在刀柄上。
她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几乎要罩住皮延林半张脸。
皮延林打了个哈欠,指腹按在简身"懒仙阁"三个字上。
灵力顺着纹路渗进去的瞬间,玉简"嗡"地震了一声,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梁下凝成一卷泛黄的帛书。
"《懒仙阁秘录·残卷》。"顾清欢念出飘在帛书上的小字,眉峰微挑,"老吴什么时候成了懒仙阁的人?"
帛书自动展开,第一页便是老吴的笔迹,歪歪扭扭像孩童涂鸦:"延林,别骂我藏私。
三十年前我在终南山破凶宅案,撞见过懒仙阁的碑,碑上刻着'懒命判因果,闲心定乾坤'。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世道的因果线拧成了死结,总得有人当把解结的钝刀。"
皮延林支着下巴看,嘴角慢慢翘起来。
老吴总说他偷懒耍滑,原来自己才是藏着大计划的老狐狸。
帛书翻到第二页,是密密麻麻的地图和批注,最显眼的红笔圈着七个点:"此七处为天地因果节点,圣君教用伪善法则篡改人心,必在此设局。"
"因果节点?"顾清欢凑近,指尖点在北疆漠河的标记上,"我查圣君教余党时,曾听线人说漠河有座冰下神庙。"她抬头时眼底有光,"你是想......用这些节点设局?"
皮延林伸了个懒腰,帛书的青光落在他眼底,"老吴想建'懒命判官'体系,用懒人最擅长的法子——躺着等鱼上钩。"他抄起案头的狼毫,在七处节点上各画了个圈,"传令下去,凡持'懒命判官令'者,可调动本地懒仙阁资源。"
"现在?"顾清欢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三更天了。"
"三更天最好。"皮延林把狼毫一扔,瘫在椅子里笑得狡黠,"圣君教的耗子们最爱在夜里磨牙,咱们就给他们递把刀。"他从怀里摸出块墨玉令牌,往桌上一磕,"让各城懒仙阁的老懒虫们动起来,就说我皮延林要在南都开'懒命大会',请天下懒人来喝茶听案。"
顾清欢接过令牌时,指尖触到牌底刻的"懒"字,突然笑了。
她想起半月前在茶馆,皮延林瘫在竹椅上听茶客说奇案,听得入神时连茶盏打翻了都不知道——原来那不是偷懒,是在撒网。
果然,天刚擦亮,玄案司的案头就堆起了一摞摞密报。
皮延林啃着顾清欢从厨房顺来的糖糕,随手翻着:"漠河冰下神庙有异常震动江南画舫最近多了穿素衣的香客蜀地青城山的山民说夜里听见敲钟"。
他把前三份推给顾清欢,"这三处有动静,剩下的留着当烟幕弹。"
"你倒是会挑。"顾清欢把密报收进怀里,鱼鳞刀在腰间晃出半道银光,"我带一队人去北疆,你呢?"
"我?"皮延林往椅子里缩了缩,"南都的懒命大会总不能黄了,总得有人躺着撑场面。"他眨眨眼,"再说了,圣君教要是派人来刺探,总得有个活靶子不是?"
顾清欢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
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皮延林脚边,"当心。"她说,"老吴的秘录里还写着,因果节点连着地脉,动一处就得震八方。"
"知道啦。"皮延林挥挥手,目光又落回帛书上。
老吴最后一页的字已经模糊,只能勉强认出"伪天命碑"四个字。
他捏着糖糕的手顿了顿,糖渣簌簌落在帛书上,像落了层细雪。
北疆的风卷着冰碴子往衣领里钻时,顾清欢正蹲在漠河冰面的裂缝旁。
她的鱼鳞刀挑开一层薄冰,下面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绸——和圣君教信徒身上的腰带一个颜色。
"头!"身后传来轻唤。
捕快阿七举着个被冻硬的布袋,"这人藏在冰窟窿里,身上搜出这个。"
顾清欢接过布袋,里面是封用火漆封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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