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阴影里，顾清欢的靴尖刚蹭上砖缝，身后突然传来草团蹭地的窸窣声。
她侧头望去，皮延林正把草团往断墙根一抛，整个人跟着瘫上去，双手垫在脑后，眼皮都懒得抬："你们先去探路，我补个觉——系统提示说今儿签到点在这儿，躺够时辰有好东西。"
柳如烟攥着密折的手紧了紧，月光在她剑柄的血槽上晃出冷光："皮公子，这是圣君教在皇宫的暗桩，随时可能——"
"轰！"
话音被剧烈的震动碾碎。
东边角楼突然腾起赤红光焰，映得琉璃瓦都泛起血色。
二十几个手持火把的教徒从阴影里窜出，为首的赤焰发梢还滴着未干的血，左胸一道剑痕正汩汩冒血——显然是刚才在密室里硬抗了顾清欢一剑。
"想破因果祭坛？"赤焰捏着掌心的火焰诀，每说一个字，周身火浪便涨高一寸，"先过我这关！"
顾清欢的乌鞘剑已出鞘三寸，寒光裹着杀意扫向赤焰咽喉："你刚才说'不是自愿的'，现在又来送死？"
"住口！"赤焰脖颈青筋暴起，火浪突然凝成赤红色掌印，劈头盖脸砸向三人。
热浪裹着焦糊味扑来，柳如烟的鬓发瞬间卷了边，顾清欢旋身将她拽到身后，剑鞘重重磕在地上，震得青砖裂出蛛网纹。
皮延林却在这时打了个哈欠。
他原本瘫软的脊背突然绷直，金色光纹顺着脖颈爬上面颊，在眼底凝成细碎星芒。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他正望着那道裹着火焰的掌印——太慢了，慢得像老茶馆里说书人抖包袱前的停顿。
"检测到伪善法则核心波动，是否启动懒意即道·终极引导？"
"启。"皮延林轻声应了句，意识突然被拽入混沌。
他看见无数金色丝线在眼前穿梭，每根线上都缠着血色咒文，顺着宫墙往最深处钻——那是因果锁链，将无数冤魂的命数系在某个原点上。
"清欢！"柳如烟的尖叫把他拽回现实。
顾清欢的剑被赤焰的火焰鞭缠住，乌鞘剑发出哀鸣，剑身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纹。
皮延林翻身站起，草团"啪"地砸在地上，他抬手接住从空中坠落的半片烧红的瓦当，指腹摩挲着瓦当上的刻痕——是圣君教的火纹，和赤焰掌心的一模一样。
"你们不觉得，这火焰来得太快了么？"他的声音混着系统提示的嗡鸣，"快得像有人急着灭口。"
赤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收到"杂役三人组潜入西直门"的密报后才带人围堵，可这杂役此刻眼里的清明，根本不似刚摸进皇宫的生手。
"懒息归律术。"皮延林轻声念出法诀，指尖的瓦当突然爆成金粉。
所有向三人涌来的火浪像是被扯住了线头，竟逆着来势冲向天空。
赤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烈焰焚天掌"在头顶炸开，火浪裹着金粉凝成巨大的烟花，炸得教徒们抱头鼠窜。
"趁现在！"柳如烟抽出兄长留下的断剑，剑光如电刺向墙角的青铜锁链。
那些锁链上缠着半透明的虚影，有老妇、孩童、披甲的士兵——都是被圣君教用因果术困在这里的灵魂。
剑刃劈下的瞬间，虚影突然睁开眼，其中一个披甲士兵的虚影猛地抓住柳如烟的手腕，沙哑的声音穿透阴阳："告诉将军...圣君在金銮殿的龙椅下...埋了九口棺材..."
"噗！"
赤焰的火焰鞭抽在柳如烟后背。
她踉跄着栽进皮延林怀里，嘴角溢出黑血——火焰里掺了蚀骨毒。
皮延林皱了皱眉，将她轻轻放在草团上，抬眼正看见顾清欢被赤焰逼到墙角。
赤焰的手掌已经按在她咽喉上，掌心的火焰舔着她的耳垂，却迟迟没有落下。
"你下不了手。"皮延林突然开口。
他指尖轻点，一道金光没入赤焰眉心。
赤焰浑身剧震，手掌不受控制地抬起，火焰在指尖凝成细小的火苗，像被风吹乱的烛芯。
"你体内还留着十年前救那对卖糖糕母子时的善念。"皮延林一步步走近，金纹在他脚下铺成光毯，"圣君用'善有善报'的法则困住你，可你自己清楚——那对母子后来被你的'善报'逼得卖了房子，就因为教众说'受了你恩惠就得入教'。"
赤焰的火焰突然全灭。
他望着自己发抖的手，喉结动了动："我...我只是遵行法则..."
"法则是死的，人是活的。"皮延林抬手按在赤焰额间，识海瞬间被记忆碎片填满——金銮殿龙椅下的九口棺材，每口棺材里都封着一位被圣君替换的帝王；地下密室里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不是水，是千万人的怨魂；还有...龙椅上那个穿龙袍的身影，面容竟与每个朝代的明君重叠。
"圣君不是一个人。"皮延林后退两步，眼底的金纹暗了暗，"他是所有既得利益者用'善'字筑的壳，用'法则'当刀，砍断所有反抗的手。"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法则之辩阶段六·破律之始完成度：60%，懒仙诀第十六重·懒意即道·归元形态预载成功。"
顾清欢抹掉嘴角的血，将乌鞘剑插入鞘中："那我们现在——"
"去金銮殿。"皮延林弯腰捡起草团，拍了拍上面的灰，"但先说好，龙椅旁边得给我留个软和地儿。"他抬头望向宫墙最深处，那里有团黑雾正缓缓升起，黑雾里隐约能看见九根泛着青光的锁链。
柳如烟扶着墙站起，断剑指向黑雾："那是...九律锁魂阵？"
皮延林的目光在黑雾上顿了顿，又懒洋洋地垂下来："管它什么阵，躺平破局，才是道理。"
话音未落，黑雾里传来铁链相撞的脆响，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关被启动了。
顾清欢握紧剑柄，柳如烟将密折塞进衣襟最里层，而皮延林已经把草团垫在肩头，慢悠悠往黑雾方向走去。
宫墙深处的更漏敲响子时三刻。
三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渐渐融入那团黑雾里，只留下草团蹭地的沙沙声，和皮延林漫不经心的嘟囔："这锁魂阵...应该比茶馆的摇椅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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