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汪璒脱下外袍披在他肩上,"我需要一个熟悉苏州城的人。"
路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冷漠:"随公子高兴。"他迈步时踉跄了一下,汪璒下意识扶住他的腰。隔着薄薄衣衫,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离开醉仙楼时,汪璒回头望了一眼。二楼雅间,汪勋乐正倚栏而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汪府西厢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路杊趴在榻上,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屋内弥漫着药膏的苦涩气味,混着窗外飘来的夜来香,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忍着点。"汪璒跪坐在他身侧,指尖蘸着淡绿色的药膏,轻轻涂在他背上的伤口处。
路杊肌肉猛地绷紧,却一声不吭。烛光下,他后背的伤痕新旧交错,有些已经泛白,显然是多年前的旧伤。汪璒的手顿了顿,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你们这些富贵人家,是不是觉得买下一个人特别有意思?"路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讥诮,"看我这样的贱民在你们手下挣扎,很有趣吧?"
汪璒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路杊右肩胛骨处——那里有一个半月形的疤痕,边缘已经变得平滑。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了那个疤痕。
路杊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四目相对的瞬间,汪璒的瞳孔微微扩大。她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十年前那个雨夜救了她一命,然后悄然离去的少年。
"这个伤..."她声音有些发颤。
路杊松开她的手,扯过一旁的衣衫遮住身体:"小时候不小心弄的。"他明显不想多谈。
汪璒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不提相认的事。她收回手,继续为他上药:"我买下你,不是为了取乐。"
"那是为什么?"路杊冷笑,"总不会是看中我的才学吧?"
"我需要一个熟悉苏州三教九流的人。"汪璒斟酌着词句,"特别是...醉仙楼和织造局之间的往来。"
路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你想查什么?"
"账目。"汪璒简短地回答,手指轻轻拂过他背上最深的一道鞭痕,"有人利用醉仙楼洗钱,数额巨大。"
路杊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汪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苏州织造局背后牵扯多少权贵,你一个闺阁女子..."
"你知道我是女子?"汪璒手一抖,药罐差点打翻。
"你身上的桂花香,还有..."路杊指了指自己的耳垂,"没有耳洞的富家公子,整个苏州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汪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即莞尔:"那你为何不说破?"
路杊别过脸去:"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虽卑贱,却也不是多嘴之人。"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轻轻戳在汪璒心口。她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少年将她推上岸后,只是简单说了句"小心些",便转身走入雨中,连名字都没留下。
"谢谢。"她轻声道。
路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为何突然道谢。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姐,勋乐少爷来访,说是有急事。"丫鬟春桃在门外低声禀报。
汪璒眉头一皱:"告诉他我歇下了,明日再..."
话音未落,汪勋乐的声音已经从院中传来:"璒妹妹,这么早就歇息了?为兄可是带了你最爱的龙井新茶。"
汪璒迅速拉起床帐,将路杊遮得严严实实,又抓起桌上的男装外袍套在身上,这才快步走出门去。
"堂兄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她站在廊下,刻意提高了声音,希望屋内的路杊能听见。
汪勋乐摇着那把熟悉的折扇,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听闻妹妹今日从醉仙楼带回个乐伎?"他轻笑一声,"倒是稀奇,平日给你介绍多少世家公子都不屑一顾,如今却..."
"堂兄多虑了。"汪璒声音冷了下来,"我不过见他通晓音律,想请教几首新曲罢了。"
"是吗?"汪勋乐忽然上前一步,折扇一合,抵在汪璒下巴上,强迫她抬头,"妹妹最近查账查得可还顺利?"
汪璒浑身紧绷。那把折扇边缘冰凉,隐约带着一丝铁锈味。她强自镇定:"堂兄这是何意?"
"没什么。"汪勋乐后退一步,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提醒妹妹,有些账目...水深得很。父亲让我关照你,我自然要多操心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三日后是知府大人寿辰,妹妹可别忘了备礼。"
待脚步声远去,汪璒才长舒一口气,回到屋内。
路杊已经穿好衣服坐了起来,眼中带着询问。
"我堂兄。"汪璒揉了揉太阳穴,"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你在查织造局的账?"路杊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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