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蜉蝣日记
青铜色的血管在墨的皮肤下逐渐褪去，像退潮时缩回海底的藤蔓。陆沉的手指还嵌在她肩胛骨的凹陷处，命格编辑器的银光正从她脊椎末梢缓缓抽离。
"呼吸。"陆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数到七。"
墨的瞳孔里青铜色满月碎成残片，喉间的咯咯声化作一声呜咽。她蜷缩在青铜残片与血肉混合的泥泞里，脚踝处的蓝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命格污染度降至58%】命书的文字在陆沉视网膜上闪烁，【但核心污染源仍在释放波动】
陆沉抬头望向移动要塞中央。那里悬浮着半透明的【空间蜉蝣】，本该是纯净的银白色躯体此刻正渗出蓝紫色光斑，像感染了某种霉菌。
"它吃掉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要塞突然剧烈震颤，蜉蝣的十二对翼膜同时展开。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喷涌而出，在青铜穹顶下形成三百年前的立体投影——
暴雨中的琉璃瓦折射着血光，穿玄色道袍的修士们正在屠戮同门。为首的老者手持青玉如意，每挥动一次就有成片弟子化为蓝雾。他道袍上的太极图案在杀戮中逐渐扭曲，最终变成衔尾蛇的形态。
"玄机子......"陆沉眯起眼睛，"你在给自己的宗门做清道夫？"
投影里的老者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眶正对三百年后的观察者。他嘴唇开合间，要塞所有青铜构件都开始渗出蓝血。
墨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她扑向投影，赤足踏过的地面绽开蛛网状裂痕。那些裂缝里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色文字——正是命书记载命格大劫时使用的上古篆文。
"等等！"陆沉抓住少女脚踝的瞬间，编辑器自动解析了那些文字：【命格重置协议·第七次执行记录】
蜉蝣的翼膜剧烈抖动起来，更多记忆碎片迸溅。这次显现的是战场全景：被屠杀的弟子们尸体上浮现金色命格，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碾碎重组。玄机子站在命格洪流中央，道袍已完全变成蠕动着的活物。
"原来命格大劫是人为的格式化。"陆沉冷笑，"难怪那些畸变体......"
要塞突然倾斜四十五度。墨在失衡中抓住一根青铜柱，她的掌心与金属接触处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些波纹所到之处，金属表面浮现出与玄机子道袍相同的衔尾蛇纹路。
【检测到规则裂痕同源率98.7%】命书突然用加粗字体刷屏，【建议立即——】
"闭嘴。"陆沉甩出三枚银钉钉住蜉蝣的翼膜，"墨，能尝出这些波纹的味道吗？"
少女歪头舔了舔青铜柱。她齿间迸出几点蓝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却是带着金丝的蓝血。
陆沉接住其中一滴血。命格编辑器银光暴涨，在血珠里映出微缩版的玄机子虚影——他正在虚空中书写某种规则，每一笔都引发大范围命格畸变。
"所有畸变体都是他的笔迹......"陆沉突然掐灭编辑器，"命书，调出我们见过的所有畸变体图谱。"
半透明光幕在空气中展开。十七种形态各异的怪物投影悬浮着，它们体表的规则裂痕被高亮标注。当陆沉将玄机子虚影置于中央时，那些裂痕自动延伸出连接线，构成一张以老者为枢纽的辐射网。
墨突然扑向光幕。她撕下其中一块投影塞进嘴里，喉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被啃噬的畸变体投影在消失前，其规则裂痕突然转移到少女的锁骨位置。
【命格污染度回升至63%】命书的警告闪烁得近乎癫狂，【她在主动吸收污染源！】
"不，她在提纯。"陆沉按住墨的后颈，"看她的牙。"
少女犬齿间残留的蓝火正逐渐转白。当她吐出第三口带金丝的血时，要塞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悬浮的蜉蝣躯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蜷缩着的微型玄机子——那是个由规则文字构成的婴儿形态。
"三百年前的分身......"陆沉指尖的银钉嗡嗡震颤，"难怪能持续污染。"
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扑向蜉蝣的速度快得拉出残影，却在触及规则婴儿的前一刻被无形屏障弹开。撞击处迸发的冲击波掀翻整个青铜穹顶，露出外界扭曲的星空。
蜉蝣的裂缝中涌出沥青状物质，在空中形成新的投影：玄机子站在星空中改写命格法则，每次落笔都有星辰熄灭。画面边缘闪过苏离的身影——她正从某个命格碎片里提取金线。
"原来凤凰命格是这么来的。"陆沉突然大笑，"命书，记录当前所有规则裂痕的共振频率！"
银光从他袖中迸射，在崩塌的要塞中织成巨网。墨在网中翻滚，她啃噬过的每道裂痕都开始发光。当光芒达到顶点时，少女背脊突然刺出十二根青铜骨刺，每根骨刺顶端都浮现着不同的命格符文。
蜉蝣发出濒死的嗡鸣。它最后的翼膜碎成光点，其中一片落在陆沉眉心——那是三百年前某个弟子临终前刻下的记忆：玄机子屠宗时，腰间玉佩刻着"代天行罚"四字。
陆沉抹去光点的瞬间，整座要塞化为青铜暴雨。墨在坠落的金属碎片中展开骨刺，所有命格符文连成环状屏障。当最后一块碎片落地时，少女锁骨处的裂痕已变成完整的衔尾蛇图案，正吞吐着纯白的火苗。
陆沉弯腰拾起一块仍在蠕动的蜉蝣残骸。残骸内部，规则婴儿变成了枯萎的干尸形态，它掌心攥着的命格碎片上，苏离的虚影正在重组凤凰羽衣。
"看来我们的伪凤凰小姐......"陆沉碾碎残骸，"找到了新玩具。"
墨歪头吐出半枚青铜牙齿。那牙齿落地后立刻长成小型的蜉蝣幼虫，翼膜上布满了与苏离瞳孔相同的金红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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