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2年深秋,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暴雨拍打着"圣玛利亚号"的船舷。哥伦布攥着湿透的航海日志,羊皮纸上的墨迹在雨水侵蚀下晕染成诡异的蓝。船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储备粮早在三天前就见了底,水手们望着茫茫海面,眼中尽是绝望。
"陆地!陆地!"了望员的嘶吼穿透雨幕。哥伦布踉跄着扶住桅杆,透过雨帘,他看见棕榈树在狂风中摇曳,白色沙滩像一条珍珠项链镶嵌在海天相接处。当木船缓缓驶入天然港湾,岸边早已聚集起身披羽毛斗篷的印第安人,他们手持石矛,却没有发起攻击,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为首的酋长阿瓜卢纳拨开人群,他脖颈间的绿松石项链随着动作轻响。当看到船员们瘫坐在甲板上的虚弱模样,这位老人微微皱眉,转身用手势示意族人。不一会儿,独木舟载着成筐的玉米、红薯和木薯粉驶来,金黄的玉米粒滚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像撒落的星辰。
"他们在救我们。"哥伦布颤抖着在日志里写下这句话。当晚,印第安人燃起篝火,教船员们用椰子壳盛水解渴,用芭蕉叶包裹烤肉。月光下,水手胡安试着吹奏印第安人的骨笛,不成曲调的音符却惹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春去秋来,殖民地在河口逐渐成型。英国人带来的织布机与印第安人的手工纺轮比邻而置,威廉的祖父将羊毛纺织技术传授给部落妇女,换来她们世代相传的靛蓝染色秘方。科拉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她的母亲曾用染着茜草红的手指,教她辨认英国人带来的星座图。
暮色将落时,已经成长为出色织工的科拉抱着刚织好的毯子奔向河边。晚霞把河面染成蜜糖色,对岸传来悠扬的风笛声,那是威廉家的小儿子又在练习了。自从三年前威廉一家带着织布机来到部落,这种新奇的乐器就常常在黄昏时分响起。
"科拉!"威廉挥舞着手臂从木桥上跑过来,亚麻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我父亲说下周就能把新的印花模板刻好了!"他手里攥着几张画满奇异花纹的羊皮纸,那些螺旋状的藤蔓和几何图案,是科拉从未见过的样式。
科拉展开手中的毯子,靛蓝色底布上,印第安传统的羽蛇纹样与威廉教她画的玫瑰缠绕在一起。指尖抚过柔软的棉线,她想起去年冬天,威廉的母亲带着装满各色染料的陶罐来到部落。当茜草汁把羊毛染成鲜艳的绯红色时,族里的老人们围着火堆惊叹,仿佛看到了神迹。
河面上飘来几叶独木舟,印第安少年们用桦树皮卷成的号角吹着欢快的调子。他们刚从北边的森林打猎归来,船舱里堆满新鲜的鹿肉。自从英国人带来铁器,狩猎变得轻松许多,而印第安人教他们辨认草药、制作雪鞋的技巧,也让殖民地的冬天不再难熬。
某天清晨,科拉在河边浣衣时,看见一艘崭新的三桅帆船驶入港口。甲板上堆满欧洲的瓷器与玻璃珠,船舱深处却藏着令人不安的秘密——几个来自加那利群岛的商人,正悄悄将携带天花病毒的毯子塞进木箱。
"这些花纹真漂亮。"科拉好奇地凑过去,她指尖抚过毯子上精致的鸢尾花纹样,却没注意到商人眼神里的阴鸷。就在这时,酋长阿瓜卢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威廉先生说,明天要教我们制作印花布。"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科拉拉到身后,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商人的一举一动。
当晚,阿瓜卢纳带着长老们拜访殖民地总督。月光下,印第安人的羽毛头饰与英国人的礼帽并排而立,他们共同制定了新的贸易法典:所有货物必须经过双方医师查验,任何带有疫病的物品都将被当众焚毁。当携带病毒的毯子在篝火中化作灰烬时,科拉看见火星腾空而起,与星图上的猎户座腰带交相辉映。
十年后的集市上,融合印第安羽毛图腾与欧洲藤蔓花纹的印花布成为抢手货。科拉经营的商铺里,最新款的棉布长裙同时绣着玛雅太阳历与罗马数字。每当有商船靠岸,水手们都会带来不同大陆的染料与纹样,而港口的公告栏上,用西班牙语、英语和土着语言写着同一句话:"愿贸易如河水,只载繁荣,不载灾祸。"
深夜,科拉站在当年哥伦布登陆的沙滩上。潮水冲刷着贝壳,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殖民地的灯火与部落的篝火连成一片,宛如银河坠入人间。她展开新织的毯子,月光下,羽蛇神与圣乔治屠龙的图案交织在一起,诉说着这个世界另一种可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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