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拍一部红军长征的电影。”当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出这句话时,二十几个围坐的村民都愣住了。张大爷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娃啊,咱种了一辈子地,哪懂拍电影?”
我展开画满分镜草图的笔记本,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雪山草地:“不用懂!只要心里有当年红军的劲儿就行!”话音刚落,蹲在墙角的青年陈铁柱突然站起,迷彩裤膝盖处还沾着今早耕地的泥点:“我来!我爷爷就是跟着红军走到陕北的!”
三天后,我们的“赤焰电影队”正式成立。最壮实的王铁牛成了“总司令”——这个扛过五百斤粮袋的汉子,此刻正学着行军礼,却把帽子碰歪到后脑勺;村小的李老师翻出压箱底的中山装,成了“编剧兼道具师”;就连平时最泼辣的刘婶,也系着褪色的蓝布围裙报名当“后勤部长”。
拍摄地选在村后那座最陡的山梁。清晨五点,王铁牛套上用粗布染成灰蓝色的“军装”,麻绳系着的“子弹带”里塞满树枝削成的“手榴弹”。当第一缕阳光照亮他黝黑的脸庞时,他突然挺直腰板,带着二十几个“战士”喊起号子:“一、二、三、四!”声音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也惊得正在生火做饭的刘婶手一抖,把盐罐打翻在大铁锅旁。
拍“飞夺泸定桥”那场戏时,我们用木板和麻绳在小河上搭了座简易索桥。陈铁柱绑着威亚,在摇摇晃晃的桥面上匍匐前进,突然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悬在半空。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只有他咧着嘴喊:“别停!红军战士哪有怕摔的!”等他浑身湿透地爬上岸,发现裤腿早被木刺划得破破烂烂,却笑着说这是“战损勋章”。
三个月后,《星火征途》的样片在村小学的操场上首映。幕布是用刘婶家的床单改制的,放映机是我东拼西凑修好的二手货。当银幕上“王司令”带领“战士们”翻越“雪山”时,坐在前排的张大爷突然抹起了眼泪:“我爹当年说过,红军就是这样,一步一喘气地往上爬……”
正当我们沉浸在喜悦中时,陈铁柱抱着台旧收音机冲进院子:“朝鲜那边在征集抗美援朝题材电影!”众人对视一眼,王铁牛猛地一拍大腿:“咱接着拍!让年轻人看看,咱们中国人骨头有多硬!”
这次我们把片名定为《冰血抗争》。为了还原战场的严寒,大家把村里的冷库腾出来当拍摄场地。李老师用硬纸板和铁丝制作“坦克”,刘婶把自家的棉被拆了,絮在演员们的军大衣里。而“总司令”王铁牛,这次要挑战饰演一名志愿军连长。
拍摄“坚守阵地”那场戏时,零下十五度的冷库中,王铁牛和“战士们”趴在铺满碎石的“战壕”里。扮演美军的小伙子举着木枪冲来时,王铁牛突然喊出了台词:“告诉祖国,阵地在,我们就在!”他嘶吼的声音在冷库里回荡,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碴,却没人注意到他冻得发紫的嘴唇。
杀青那天,县文化馆的干部突然来访。当他们看到粗粝却充满力量的成片时,激动地说:“这些真实质朴的影像,比任何特效大片都珍贵!”后来,《星火征途》和《冰血抗争》不仅在周边乡镇巡回放映,还被市里的红色教育基地收藏。
如今,每当我路过村头的老槐树,还能看见挂在树枝上的“道具枪”,听见刘婶笑骂王铁牛又把“军装”穿反的声音。这些扛过锄头、握过枪杆的普通农民,用最朴素的方式,让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在光影中重新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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