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东北,黑石堡外围的山丘地带,成了血腥而诡异的角斗场。顾远麾下的赤磷、土龙、火龙三卫,如同群狼般轮番扑向沙陀军的防线。攻势看似凶猛,鼓角震天,箭矢如雨,骑兵冲锋的烟尘遮天蔽日。然而,每一次冲击都如同潮水拍岸,声势浩大,触及沙陀军坚固的营垒和密集的弩阵后,便迅速退却,留下零星倒伏的尸体和折断的旗帜。绝无死战不退的惨烈,更无孤注一掷的决绝。
“族长!沙陀狗缩在壳里!让末将带火龙卫冲一次狠的!烧穿他们的乌龟阵!”火龙卫统领巴图浑身浴血,眼中燃烧着嗜战的火焰,再次请命。
顾远勒马立于一处高坡,玄色大氅在硝烟与寒风中翻卷。他面色沉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沙陀军的应对极有章法,依托工事,远程压制,并不贸然出击。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声势要足,伤亡要小,时间要拖!
“巴图,收兵。”顾远的声音不容置疑,“狼群捕猎,岂能只攻一处?换赤磷卫,袭扰其左翼粮道哨卡!记住,焚其草料,惊其驮马即可,不可恋战!一炷香后,无论战果,立刻撤回!”
“族长!”巴图不甘。
“执行军令!”顾远目光一寒。他需要李克用看到他的“努力”,更要让李克用感受到他攻势中的“犹豫”和“保留”。这微妙的平衡,是争取时间的关键。
与此同时,云州城内,晋王府邸深处。
李克用独坐密室,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桌案上几份密报和一份刚刚送达、由心腹亲兵呈上的、没有署名却盖着特殊狼爪火漆印记的密信。密信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如刀:
洪、保机势成水火,汗庭大军不日南下。云州乃其决死之地。晋王,鹬蚌相争,渔利可得否?
送信者,是顾远麾下最擅长潜行的赤磷卫死士,在付出数条性命引开追兵后,才将这密信送入云州。
李克用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近期的情报:野狐峪惨案:沙陀运粮队被“黑狼骑”屠杀,现场留下“黑狼骑”腰牌,随后“金狼卫”现身试图销毁证据,遗落王庭号角——指向契丹内讧。货场风波:自己派人强硬“清点”盟礼,遭遇拜火教黑焰卫强硬阻拦,气氛剑拔弩张。顾远看似斡旋,实则限制己方接触。流言四起:整个云州都在传,耶律洪与耶律阿保机已势同水火,汗庭大军即将南下清理门户。顾远的“进攻”已连续三日,顾远所部对黑石堡的攻势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凶猛实则保留,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而非真正的攻城略地。其部将巴图请战被拒的情报,也印证了这一点。
“顾远……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李克用眉头紧锁。他之前认定顾远是阿保机的爪牙。但这封密信,以及顾远这三天“演戏”般的进攻,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动摇。若顾远真是阿保机的人,何须如此费力地传递契丹内讧的消息?又何必在黑石堡前保存实力?他完全可以假戏真做,猛攻一阵,消耗沙陀军力,岂不更合阿保机心意?
“鹬蚌相争……”李克用咀嚼着密信中的话,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耶律洪真要来了?王庭铁骑……耶律阿保机的私军……还有张三金那个老鬼……” 一股巨大的诱惑涌上心头。若契丹人真在云州城下自相残杀起来,那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能坐收渔利,重创契丹,甚至可能一举解决刘仁恭和朱温的威胁!
但李克用毕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枭雄,疑心深重。“一半!”他猛地一拍桌子,做出决断,“传令!黑石堡守军,继续坚守!不得出堡浪战!耗着顾远那小子!”
“另,命阿史那廷、阴九幽,各率三千精骑,出云州西门与北门!阿史那廷,目标契丹大营西北粮道!阴九幽,目标顾远部侧后‘野狼谷’!给本王狠狠打!探探虚实!看看顾远是真演戏,还是假把式!更要看看耶律阿保机那个狗贼,会不会救他!” 他要双管齐下,一边准备坐山观虎斗,一边继续用刀锋试探顾远的成色和阿保机的反应!
顾远很快接到了沙陀军两支精锐骑兵出城奔袭的消息。
“李克用这老狐狸……”顾远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不会全信。阿史那廷……阴九幽……” 这两个名字让他心头微沉,尤其是阿史那廷,李克用手下第三高手,其麾下“追魂骑”以神出鬼没、下手狠辣着称,自己多次接到密报派出的精锐暗卫都折损在他手中。
“族长,阿史那廷奔西北粮道去了!那里离拜火教古力长老的营地不远!”斥候急报。
顾远心中一动,叔公古力森连!这位拜火教长老,虽忠于教派,但对自己这个“远儿”一直心存爱护。他驻扎在西北方向,本意是与自己构成犄角之势,互相支援。
“立刻传讯给叔公!提醒他小心阿史那廷袭扰!但……不要提我们与沙陀的……”顾远话未说完,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模糊的念头。阿史那廷……古力森连……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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