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三十六煞之首,神医封宇川,正处在这场小型地狱的中心。他须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汗水浸透了衣袍,双手却稳定得如同磐石。他面前简陋铺开的毡毯上,躺着十三具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正是从拜火教地牢中救出的张红、张雍、何佳、何俊等十三人。
他们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脓血横流,更可怕的是胸口和腹部那不自然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九曜噬心蛊!张三金用来榨取“大补蛊汁”的歹毒之物,正在疯狂吞噬着宿主最后的精血生机。
封宇川神情专注到近乎冷酷。他身边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银针、小刀、散发着奇异味道的药膏。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时而用银针精准地刺入蠕动的皮肤下,挑出细如发丝、却狰狞扭动的蛊虫;时而在伤口上涂抹上特制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膏,引来伤者撕心裂肺却又虚弱至极的惨嚎;时而又强行撬开紧闭的牙关,灌入腥苦的汤药。每一次施术,都伴随着他自身真气的剧烈消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呃…嗬…” 张雍(张三金之子)猛地抽搐一下,喷出一口带着活蛊虫的黑血。
“按住他!”封宇川低喝,声音沙哑。旁边帮忙的北斗七子中的李襄和邹野立刻死死按住张雍挣扎的身体。
“银针!快!”封宇川手指如飞,在张雍胸口几处大穴连刺,同时将一包散发着刺骨寒气的药粉撒在他剧烈蠕动的腹部。张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弓起,随即瘫软下去,胸口那恐怖的蠕动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封宇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来不及喘息,立刻扑向下一个伤者——张红(张三金之女)。她的情况最糟,眼神空洞麻木,只有身体在本能地抽搐。封宇川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下手却更加迅捷精准。
时间在血腥与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洞外,是阿古拉失魂落魄、如同困兽般的来回踱步,是幸存者们压抑的哭泣和祈祷,是令人窒息的等待。洞内,是封宇川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无声搏杀。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鹰愁涧入口:
赤焰,这匹通体红棕、宛如燃烧火焰的神驹,四蹄踏在云州郊外冰冷的冻土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它曾是阿古拉在云州精心照料的小马驹,承载着少女明媚的笑语和青草的气息长大。此刻,它却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驮着它陷入死寂的主人顾远,在血色弥漫的旷野上亡命奔驰。
它的灵性超乎寻常。无需缰绳指引,那双深邃的马眼仿佛能穿透混乱与杀机。它巧妙地绕开远处耶律部骑兵疯狂对冲掀起的烟尘,轻盈地避开沙陀乱兵与步卒绞杀的修罗场,在燃烧的帐篷和散落的辎重间寻找着安全的缝隙。它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鹰愁涧。那里是它熟悉的归途,是主人最后的希望之地,也是背上这具冰冷躯壳唯一残存的执念所指。
夜风呜咽,卷起血腥与焦糊的气息。顾远瘫软在马背上,仅存的右臂无力地垂落,左肩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暗红的液体,浸透了鞍鞯。他双眼空洞地大睁着,望向无尽黑暗的虚空,嘴唇机械地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呓语:“鹰愁涧…封宇川…救阿茹娜…长生…” 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如同破碎的玩偶般晃动,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赤焰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长时间的亡命奔袭消耗了它巨大的体力,但它依旧顽强地支撑着。前方,鹰愁涧那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嶙峋石林轮廓,在昏暗的月光下已然隐约可见。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命运的獠牙,却在希望触手可及时骤然显露。
一支由四十余人组成的混合商队,正龟缩在一处避风的矮坡后休整。他们装束混杂——中原的短褂、波斯的缠头、大食的长袍。骆驼和骡马驮着鼓囊囊的货物,既有精美的波斯珐琅器皿,也有沉重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笼。为首的是个精瘦的中原汉子,眼神闪烁如鼠,旁边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凶戾的波斯壮汉,以及几个同样面露贪婪之色的大食人。他们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倒卖货物,也贩卖人口,专发战争财。
赤焰那神骏的姿态、油光水滑的皮毛、以及顾远腰间那把刀鞘镶嵌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腰刀,瞬间点燃了这群豺狼眼中贪婪的绿光。
“老大!快看那匹马!”一个中原喽啰指着赤焰,口水几乎流出来,“还有那刀!绝对是宝贝!”
“那人好像受了重伤,快不行了!”另一个大食人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
精瘦的汉人头领和波斯壮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肥羊!天降横财!
“抄家伙!”汉人头领压低声音,眼中凶光毕露,“绑了他!马和刀归咱们!人还能卖个好价钱!动作麻利点!”
四十多名亡命之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息地从矮坡后涌出,迅速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朝着蹒跚而来的赤焰和顾远包抄过去。他们的动作带着惯匪的熟练和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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