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
……云海之巅,罡风如刀。她手中的长剑,流淌着清冷绝世的辉光,剑尖却稳稳指向他心口。那张无数次在梦里描摹、在心底珍藏的脸,此刻褪尽了所有血色,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彻底碾碎的悲凉。那悲凉沉甸甸地压过来,比万仞孤峰更让她窒息。持剑的手稳如磐石,那是千锤百炼的道心。可心底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他轻轻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一声叹息,轻得如同云絮拂过,却比万钧雷霆更沉重地砸在她摇摇欲坠的道心上:“这么多年……你终究……学不会……信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流沙,点点晶莹的光尘从脚下开始飞散、湮灭,越来越快,越来越稀薄。她依旧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冰冷的剑锋映着她同样冰冷、却茫然空洞的眼。那光尘彻底消散在凛冽的罡风里,一丝痕迹也无。云海翻腾依旧,孤峰寂寂无声,只有那轻飘飘的一句“学不会信我”,在她空荡荡的识海里,撞出震耳欲聋、永无止境的血色回响。
……
每一世,皆是如此。那些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最后都定格在任安宰的脸上——惊愕的状元郎,万箭穿身的侠士,凌迟而死的将军,被毒酒蚀尽血肉的躯体,还有这云巅之上魂飞魄散的孤影……每一次相遇,都包裹着看似美好的“兰因”——初见的悸动,相守的温情,托付生死的信任。可最终,无一例外地走向了最惨烈、最不堪的“絮果”——背叛、伤害、死亡、形神俱灭!
那剜心刺骨的疼,那没来由的心如刀绞,原来并非无缘无故。那是被十世轮回的因果之链紧紧缠绕、反复勒入灵魂深处的窒息感!每一次辜负,每一次伤害,都像是她自己亲手举起屠刀,一刀一刀,凌迟着那个追索不休的灵魂,也凌迟着她自己早已被宿命碾得面目全非的心。
宿命……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嗬……”一声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兰乔曦猛地扬起手中的酒瓶,冰凉的液体再次灌入,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深红的酒液从嘴角溢出,蜿蜒流过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纯白的丝质睡袍前襟上。那暗红的痕迹迅速晕开、蔓延,像一团正在无声洇开的、温热的血,刺眼地烙印在胸口的位置。
她踉跄着走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沉睡,一片沉寂。唯有天际,悬着一轮寒月。那月光惨白清冷,毫无温度,如同亘古不变的、冷漠旁观的眼睛,静静俯视着尘世间这一场场荒诞而残酷的轮回闹剧。
红酒渍在洁白的睡袍上持续扩散,形状狰狞,带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质感,像极了她记忆中那些黏稠的、温热的血。兰乔曦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轮冰冷的寒月上,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个比窗外夜色更冷、更绝望的惨笑,缓缓地、扭曲地爬上她毫无血色的唇角。
“若每一次相遇……”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枯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浸透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与自我厌弃,“…每一次情深……都注定要以血终结……”
她顿了顿,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被她亲手终结的生命,那些绝望的眼神,那些消散的光尘……在她眼前疯狂闪回、重叠。
“那么这该死的轮回……”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不及心口那被碾碎般的万分之一。她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轮冷漠的寒月,发出灵魂深处最凄厉、最不甘、也最悲凉的诘问,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诉,在死寂的凌晨里回荡:
“——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一世又一世,亲手杀死他吗?!”
喜欢离婚后,40岁的我成了小姨姐请大家收藏:(www.shuhaige.net)离婚后,40岁的我成了小姨姐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