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德痛快地睡到了自然醒。
正值黄昏,斜谷中一枚浑圆的火红正顺着尽头落下,天边染成了五彩斑斓千丝万缕的红色橘色葡萄柚色。一排飞鸟掠过远处的云,顺着落日的方向消失。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他上辈子大部分的旅途都是这样度过,而最叫他印象深刻的永远都是黄昏时分。
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
格拉德觉得口渴。大概是头脑尚未完全清醒,他下意识地就要叫西奥多的名字。而刚一动手,就感受到什么被牵扯住的束缚。
他懵懵地抬头,然后和一双血红的鸟眼面面相觑。
“你……”
“?”
他好半天终于清醒一些,坐直了,然后继续和膝盖上的那只还黑色鸟面面相觑。
这鸟周身黑羽,黑得均匀透澈,眼睛是血红色,但浓重得几乎要与周身融合。
“……”
“怎么感觉……”
他福至心灵,想到什么,很快抓住对面的翅膀,随后摆弄起来。
“……”
羽毛是柔顺好摸的,翅膀是健壮的,爪子刨人也是挺痛的……
“公的啊。”格拉德动作迅速地薅过之后,淡定地得出了结论。
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倒霉鸟,已经悲愤屈辱地把脑袋面向了墙壁。
“格米!你醒啦!”
爱德华的声音这时候响了起来。靠近几步后他的声音又很快降了好几个调,变得拘谨而恭敬:“谢伊,你好。你好。”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格拉德问。
爱德华解释说:“他昨天伤得太重。老师说,对于兽人来说,兽态更易于养伤。”
“好吧。”格拉德说,“他现在会说话吗?”
爱德华局促:“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他?”
格拉德瞥那鸟一眼,摊了摊手:“他大概不乐意和我说话了。”
“……好吧。”爱德华说。
他面上的纠结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换上了愉快的模样:“你晚上想要吃什么嘛?我给你做。”
“都可以吧……”
格拉德忽然意料到了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大上来,于是先拉过还在睡袋里面壁的黑鸟,和爱德华一起往外去。
他们的煮锅一直搭在外面,免得热气熏人。现在已经烧了一锅水,维斯背对着他们正在烧柴火。
格拉德这时候反应过来不对的究竟是什么了。
维斯今天反常的安静啊。
他狐疑地在其对面坐下,发现此人居然真的只是在煮锅下兢兢业业地添柴翻柴,而不是在这里谋划什么毁灭世界或是想办法折磨人的恶毒举动。
——这样的刻板印象也不能怪他。毕竟维斯小混蛋在他这里可没有多少信用可言。
这个时候格拉德就要想到先前和维斯的相处了。
所以很明显,对方确实很不对劲。
“哥哥?”
见到他坐下,维斯很快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这样的欣喜在扫到他肩膀上的乌隼后便彻底消失了。
“他怎么也要出来?”维斯嘟囔,然后把柴火翻动得滋滋作响。
格拉德说:“我也不知道。”
“你干嘛来找我?”维斯又问他。
格拉德唔一声:“等饭吃。”
刚说完话,爱德华就适时冒了出来。
“我找到了一些干菌子和罐头……”他说,“不出意外还是吃乱炖……”
没有人提出异议。爱德华便放下心来,靠近沸腾的煮锅。
“交给我吧!”他说。
维斯拍了拍手,沉默地让开了。
他今天表现得有点过于温顺,习惯于对方咋呼聒噪的爱德华都有点懵。
“欸?”
不过他又想了想,维斯似乎在公众面前,表现得也确实态度谦和,彬彬有礼。
所以这是忽然转性了吗?
爱德华觉得老师说的“龙不是阴晴不定的生物”这一点,确实有待商榷。
格拉德也确实觉得今天的维斯过于古怪,但是正面对上面了,这问话反而忽然梗在喉咙里了。
他要怎么问这人话呢?
你是不是在生气?
你是不是不高兴?
这样的话放在上辈子他都问不出口。执拗而浪漫的骑士大人,总要用更加隐晦的方式来抒发自己的感情。
这实在是古怪。毕竟面对其他人,他可向来是想问就问的。
现在的格拉德也难得地感到了一点局促,一点拘谨,于是他犹豫再三,终于问出口:“你……”
“哥哥。”维斯先一步开口了。
“什么?”
“我有点难过。”
格拉德斟酌一番:“看出来了。”
“其实和昨晚没有关系。虽然我都听得见。”维斯口气平平。
格拉德莫名心虚起来。
“但你说得对,要是我一直想着,你只喜欢我,只在在意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格拉德心说这话他好像没说过,但是说得很对。
“可是想要自己变成特别的那一个,难道不对吗?”维斯说,望着帐篷外宁静流动的水,觉得它平淡得过分,叫人莫名其妙就难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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