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显然被兔子精这套理直气壮的理论惊到了。可是要他说出任何能够可以有力反击她的话,他又只觉得词穷。可是他知道这并不正确。
在他的观念里,受到他人的帮助与好处,要懂得感恩与回报,就算其他人对自己没有那么好,也要想办法叫对方温顺些。就像买苹果的时候,好心的老板多给了一个,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可以带上一些糖果。
他所接受的一直都是这样的教育。
爱德华在公国的每一天,都要虔诚地祷告,去赞美带给他们幸福与食物的露娜女神。在传说中的故事里,这位女神就是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来换得全人类的和平。
但现在真的信仰她,感激她的人屈指可数,人们享用着面包,饮用着琼浆,接受着阳光的沐浴,却像是最奢侈的赌徒一般肆意挥霍,不懂珍惜。
无论这位神明是否真的存在,她的善意,她的无私,她的伟大,都叫爱德华为此感动。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面对他人为自己的付出,却熟视无睹的塔塔。
小皇子被堵急了,没有话好反驳,最后选择了重新投入山洞外围剿蝎子们的战场中。他大概确实也是非常郁闷吧。
塔塔在与爱德华的博弈当中大获全胜,但是也没有见到她因此多高兴。
她淡淡地啜着搪瓷酒杯里的酒浆,没有什么波澜,似乎那不是辣口刺鼻的烧酒,而是一杯纯水。但喝纯水露出这样的平淡到目空一切的神色也是很了不得的,格拉德直觉她还有话要说。
“你看我做什么?”塔塔轻哼一声,“弄得好像你和我不一样似的。”
忽然被提及的格拉德懵了懵,随后因为这话里的评价感到诧异。他霎时有点不服气起来,大概是因为其人一点也不喜欢任何人在自己对面露出已经将他看透的模样。
于是格拉德问:“我们是‘什么样’的?”
“只爱自己呗。”塔塔又满上自己的酒杯,淡定道,“喏,不是也有个人因为你差点挂掉嘛。”
她指的自然是在他们不远处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维斯。他确实因为格拉德放血到休克,现在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格拉德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有点芥蒂,被她这样一提,心里的某一处就忽然地坍塌陷落下去了。
他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不是因为塔塔说得不对。而是因为塔塔说得对。
维斯的性命固然叫现在的自己莫名挂心,但是比起其他人,格拉德最在意的只有自己。就像是如果有维斯和自己只能活一个的选择题,也许会有所犹豫,但最后他总会想要自己活下去的。
但是格拉德下意识地,也不想看到维斯的死亡。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混蛋在一次次地为他去死的过程中,格拉德心里确实有所松动。但也只是有所而已。
即便是在最喜欢维斯的时候,格拉德也能毫不犹豫地为他付出自己的性命吗?
他并不清楚。
“被我说中了?”塔塔噙笑道,“可这哪里有错了呢?世界上人人都为自己考虑,不为自己考虑的人,谁又会考虑他们呢?”
她这样说,又将烧酒一饮而尽。这瓶烧酒是科里·修提供的,他其实想要拿来自己享用的。也不知道塔塔做了什么,才叫他把这一整瓶都献了出来,甚至还能拿出来和格拉德拼酒浪费。
小兔子精似乎总有能在无意间拉拢所有人的本领,但谁也不知道她的无意间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意间。
“可是呢,总有些人,傻不拉几地要爱我。要爱我们这样的人。”塔塔说,眼前很突然地蒙上了一层朦胧,“可是爱是什么东西呢?爱是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他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这样才叫做爱。”
“可有的人,他连爱是什么都不明白,就为我死掉了。”塔塔说,雪白的长睫毛颤抖,“这种人其实很可怜呀。”
格拉德觉得她在说自己的哥哥,在说亚历山大。但塔塔似乎没有要继续提及他们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继续喝酒。
而在很久之后,格拉德才知道亚历山大的死去有多么沉默。没有人能想到那个沉默,寡淡,谄媚得甚至有些猥琐的人,在危急关头,遇到无法理解不可言说的怪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挡在女友面前,被捅穿了心脏。
但其实塔塔不爱他,塔塔只爱自己。她是个自私自利无所顾忌的兔子精,她假装的小意温柔,只是为了利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其实她的手段并没有多漂亮,甚至在祭坛前,亚历山大没有因为鸠酒死去的时候,她显然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其实很好看出来的,一只兔子的坏心肠。
可是总有人看不出来,或者说是假装看不出来。他不想要看出来,否则这一切都成了梦境,唯一属于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感情,也都只是虚假的了。
塔塔想,怎么会有这样的蠢人呢?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漂亮,自己的娇媚,她的美丽理所当然有不少人因此倾倒。这是正常的,她也利用了多次自己的漂亮,自己的娇媚,她的手段即便不入流,但好歹是管用的。总归有人为她神魂颠倒,为她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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