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冬被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打断了思路,现下非常恼火。
“格林·弗雷,你是什么白痴?”他咆哮道,“瑟茜——你早该叫他滚蛋了!”
被训斥了的格林难得的一言不发,反倒是他身侧的勃伦先一步开口解释了:“格林才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为了谨慎……”
“你也闭嘴!”诃冬怒道,“一齐滚蛋!”
二人沉寂下来,老老实实地滚蛋了。而那个名叫瑟茜的女人,仍旧低头整理着试管药剂,她冰蓝色的长发柔顺地淌下来,像是一弯漂亮的河流。
“你呢?!”诃冬不满道。
“这是我的办公室。”瑟茜平静地回话。
诃冬口中一噎,最终不轻不重地瞪她一眼。不过方才的话却是完全没心思再往下说了,于是冷哼一声,也不再看格拉德,直接拂袖离去了。
他的恼火浅陋得一眼可以望见,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在他们面前掩饰的打算。伴随着不轻不重没有收敛的砰地一声,门内外就这样被隔绝开来了。
瑟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暴躁无礼改变神色。她如常地调配手中色泽古怪的药水,然后把它们加到擦得明净的瓶子里。她的操作台不远处正有一缸金鱼,正在冲着他细细吐着泡泡。
格拉德有点后知后觉的局促。其实他倒是想要对方把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然而现在的诃冬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至于同处一室的瑟茜,他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展现出的古怪与危险。
“你要出去么?”冷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来,伴随着药剂碰撞玻璃杯壁的流淌声音。在短暂的沉默后,格拉德问道:“我可以吗?”
“当然。”她随口道,眼睛并不看他,只是注视着手里的刻度线,其中液体凹液面要达到这里。她略眯起来一点眼睛,“这里从来关不住什么人。”
格拉德顿了顿,最后还是坐起来。感受到后颈传来的钝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确实会有点疼。”瑟茜说,“但是很显然,我们不能够为此做任何事。”
格拉德摁住那传来疼痛的部位,下意识地感觉这里只剩下了一层单薄的皮,其中的内容估计已经被什么吸走了——这样的认知实在可怕。
“所以,维尔在哪里?”他顿顿,问她。
“利维坦不是说过了嘛,他半死不活的,不敢来见你。”瑟茜说,“如果他不愿意,那么我们都是找不到他的。”
“……”
“我会死吗?”
瑟茜说:“也许吧。不过他不会叫你死掉的。”
格拉德不再说话。疼痛的伤口如今连那机械的痛楚都有些麻木,几乎成为了感觉的一部分。它存在且持续,但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般难耐。
瑟茜并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在终于调试完手中的药剂后,她略微俯身,把那细长的瓶颈送到另一张病床上的唇间。也正是因此,格拉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一方小小的白色天地,并不只存在着他们二人。
“她是伊利斯。”瑟茜说,“你们救了她的性命。”
格拉德稍顿,从记忆里终于搜刮出了那个在病床上瘦削的女孩名字。不得不说在那片白雾中看到的“伊利斯”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叫他一时间也难以将两个人完全联系起来。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是那样的瘦弱单薄,似乎轻轻的风也能将其刮倒。她的面上还带着点稚嫩的婴儿肥,旁边放着她摞起来很厚的书本。她是看书的途中被白雾吞没,从而遭遇不幸的。比起身体上的伤痛,似乎精神上的创伤更加叫其深刻一些。
“她是诃冬的学生。”瑟茜继续道,“如果她醒过来,大概率会在自己老师面前为你说些好话。”
“……我没有想这些!”格拉德下意识地反驳道。而瑟茜只是无悲无喜地扯了扯唇角,随后便没有了下文。
“不管有没有想,这都是一些机会。”瑟茜说,“不是吗?”
格拉德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垂下头来。少女仍旧安睡着,樱色的嘴唇微张,似乎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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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很快就意料到了“白色污染”的厉害,从他后颈处忽然涌现的伤口。
说是伤口并不贴切,更加合适些的,应该是一些连绵成片的印记。它们是雪白色的,比他的皮肉还要更白一些,其上浮着淡淡的粉色,像是结着一层粉色的霜。手掌大小,从颈窝一直攀附到后耳。
这些东西其实看起来不算吓人,反而更像是自己生出来的胎记。它所带来的痛苦其实也并不多,只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瘙痒,在深夜里听起来,仿佛虫子在悉悉索索地啃食着自己的骨髓,滴滴答答的血液在耳蜗里嗡嗡地回响,像是小型的海啸。
而比起生理上的苦痛,心理上的痛苦是更难耐的。即便是格拉德,在最近也常常见到诸多叫他恐慌的梦境。有的时候是死去的维斯,有的时候是死去的海默,有的时候是破碎一地的圣杯。许许多多的糟糕的破碎的一切来回反复出现在梦境里,叫他总是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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