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时候,奥佩娅给人的感觉都是漂亮又明艳的。
她的漂亮张扬肆意,所有看到她第一眼的人,都要被这样的漂亮给吸引,对这样的漂亮印象深刻。
当然这样受他人凝视,被所有人平等观赏的漂亮,在某些时候,也具有局限性。它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浮光锦缎,遮挡掉了奥佩娅属于自己的大部分东西。她的爱好,她的个性,都被这样的漂亮所冲淡,随即被忽视了。
即便她本意并不如此。
但她也没有厌恶自己漂亮的意思。
她来自于玛纳加尔,这个家族中盛产美人,而他们的美丽只是当作商业贸易的重要通行证。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做美丽无用的花瓶,还是修习自己的头脑,都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
奥佩娅就是在这样的规训下成长的。她所见证的世界最开始来自于房间中的四格窗户,柏木枝条构建了一方四面天地,每一处都被切割得中规中矩过分规整,家里的仆役每天都要把她房间的玻璃擦拭得纤尘不染。
奥佩娅在这样的四方格里看到过各种各样的景色,有春日疯长的草叶,盛夏潮湿庞大的暴雨,秋天飘落的银杏,以及冬阳下皑皑的白雪。这一切都离她那样近又那样远,似乎触手可及,又似乎永远和她无关。
在身边人还在疯跑胡闹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束腰来保持身材的匀称纤细,馋嘴的日子里却只能最多吃一个苹果。她捧着小小的脸,觉得自己轻得像是一阵风。
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当然也没有人问过她不喜欢什么。她只需要按照他们的意愿活下去,就像是泥塑一样,被捏揉成叫大家满意的样子就足够了。
玛纳加尔需要向“蓝血”供给一个新的交际角色。在最开始的时候,奥佩娅其实不算是第一人选。比她优秀的,比她好掌控的,比她能吃苦的,要多上很多。她被挑选上的理由,是和维斯一行人偶然的碰面。
奥佩娅被长时间的节食折磨得要命,于是她做出了一个现下看起来是异常出格的举动。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她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偷溜进了自家的厨房。
这地方隐秘在阁楼的角落,主要为了防止像是奥佩娅现在的情况。但玛纳加尔却要常常为来往宾客烹制宴席,这也就注定了他们的厨房不可以过分落魄。即便是避开了高峰期,现在的厨房中还有不少来往的仆役正在忙忙碌碌。
奥佩娅嗅见空气中浮动的香味,烘培过的黄油面包与西芹土豆泥,暖烘烘热乎乎地充盈着鼻腔,使得被冷得麻痹的四肢似乎再次温暖起来,血液在其中兴奋地流淌。
奥佩娅有些兴奋地跺了跺脚,她把从衣帽架上偷来的羊绒大衣笨拙地又在自己的脖子上围了几圈,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几个喷嚏。这样的小动作似乎吸引了那边人的注意,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感到有些紧张起来。
但好在,并没有人真的前来查看她这个地方。仆役们忙着招待新来的宾客,据说是身份非常尊贵显赫的人。
虽然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奥佩娅多上心,虽然她之后需要接触这样的许多人。但是她也不需要对这些事情多加关注,她只需要老实地服从命令就行了。
她搓了搓脸,随后从窗户里慢吞吞地翻进去。厨房里暖融融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裹挟住她,这样甜美香醇的味道叫她一时间有些飘飘然。周边的仆役总算都离开了这里——她很快就目标清晰地抓走了桌上的数个树莓巧克力淋面的甜甜圈,以及一碟圆形的烤肉馅饼。
她几乎是在受虐般进食,把所能拿到的,所能看到的东西都迅速地搂进怀里,然后胡乱地往嘴里塞,连咀嚼都草率,舌头还没来得及尝到味道,东西就被咽下去了。舌根后知后觉地被烫得燎肿,她却来不及嘶嘶哈气,而是继续往嘴里灌时蔬奶油汤。
食物原来是这样美妙的东西,几乎就像是流水一样滑入她的食道。一直没有被真正满足过的胃现在饱满又熨帖,甚至隐隐发疼。她几乎忘记了饥饿的滋味,那几乎要杀死她的胃痛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起来了。
心脏似乎和肠胃一起被安慰好了,这些日子所经受的痛苦与饥饿,也都可以被原谅了。
奥佩娅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擦嘴角,要继续往嘴里塞东西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高昂的惊叫。
“啊!”
是回过头来的仆役们!
奥佩娅心下一跳,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被他们抓了个正着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这身皮囊不至于被损坏,但是所遭遇的痛苦肯定不会减少分毫。
她赶忙缩进了桌脚,面上都沾满了灰尘,没有一点端庄的模样。
奥佩娅蹲在桌脚,捂住自己的嘴巴。即便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只是掩耳盗铃,但还是默默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方才已经和那个年迈的女佣对视了,而对方并没有理由包庇自己。
该怎么办呢?……
奥佩娅怕得要命,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在脚边砸出细小的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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