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雨点冰冷刺骨,砸在陈小雨脸上,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更深层里还裹挟着一种类似劣质窑炉冷却后散出的、腐朽釉料的气味。这气味钻进鼻腔,像冰冷的钩子,拉扯着在冰窖里经历的一切恐怖画面在她脑中翻涌。她抹了一把脸,指尖沾到的雨水黏腻如血。
眼前的城市轮廓在雨幕中剧烈地扭曲、晃动,仿佛浸泡在巨大的暗红染缸里。远处,陶瓷厂废墟上空,景象更是骇人——无数条暗红釉光凝成的丝绦,如同从地狱穹顶垂下的血管,笔直地扎入城市深处。陈小雨的视线追随着其中一条,心脏骤然被攥紧。丝绦的末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雨幕中蹒跚前行,动作僵硬,头颅低垂,唯有胸前一点刺目的、同步搏动着的暗红标记,清晰可见。那标记如同活物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那人木偶般的步伐,坚定不移地朝着祭坛废墟的方向挪动。一条、两条……数十条、上百条!无数被标记的红点,正被这无形的、来自釉母的意志之线拉扯着,汇聚成一股沉默而绝望的洪流。
“老天……”吴振捂着腰侧被釉痂覆盖的伤口,声音因疼痛和极度的震惊而扭曲,他指着那些被牵引的人影,“那……那是老刘!我们巷口开杂货店的老刘!还有……那个穿红裙子的姑娘,昨天还在街上发传单……”
江雨死死抱着怀中被血浸透的油布日记本,脸色比冰窖里的冻壁还要惨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们……都完了……就像日记里说的,成了琴弦……”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猛地从陈小雨尾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她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视线投向刚刚逃出的冰窖洞口。只一眼,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洞口不再是黑暗的出口,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泉眼”。无数更加细密、如同活物神经末梢般的釉光丝绦,正从那里疯狂地涌出,它们刺破厚重的雨帘,无视物理的阻碍,贪婪而迅疾地向四面八方蔓延、钻探。丝绦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像是不断渗出的血釉。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在那片汹涌翻腾的釉光中心,空间诡异地扭曲着,一双巨大、冰冷、纯粹由暗红釉光构成、毫无人类情感可言的瞳孔幻影,正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悬浮在那里!
那双眼瞳深处,是凝固的深渊,是亿万灵魂被釉质封存的痛苦回响。它们精准地穿透雨幕,穿透建筑,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陈小雨身上!一种被完全看穿、被当成猎物标记、被更高存在无情俯瞰的渺小感和彻骨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跑!”陈小雨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那声音尖锐得如同瓷器碎裂。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动她一手死死拽住江雨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扯住吴振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前一搡。“别回头!跑啊!”
三人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被诡异红雨笼罩的城市迷宫中。脚下是湿滑的、被暗红雨水冲刷的柏油路,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两旁的老旧建筑在雨幕中投下浓重而扭曲的阴影,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失去眼球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三个在末日图景中奔逃的身影。
“去祭坛!只有破坏‘音腔’!”陈小雨在奔跑中喘息着大喊,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她的大脑在恐惧和剧痛的刺激下高速运转,冰窖里汉娜日记的内容、江夏悬浮的身影、施耐德骸骨上融化的铂金、那些共鸣的胎儿……碎片疯狂拼凑。“汉娜的日记是关键!江雨,想想!想想那被撕掉的最后一页!‘余音’后面到底是什么?‘茧房共鸣,余音……’!”
江雨被她拽得踉踉跄跄,怀里的日记本抱得更紧,油布上未干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晕开,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竟没有立刻被稀释,反而短暂地凝成更深的暗红釉滴。“我……我想不起来!太乱了!我只记得那个螺旋纹和指纹……‘余音’后面……像是被血糊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濒临崩溃。
“咳咳咳!”吴振跑在侧前方,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他猛地弯下腰,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撑住旁边一栋居民楼冰冷潮湿的墙壁。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当他终于缓过一口气,摊开手掌时,掌心赫然躺着一小摊粘稠的、混杂着暗红丝线的血痰!那些暗红丝线在雨水中微微搏动,如同活着的微型釉虫。
“吴振!”陈小雨心头巨震,冰窖里那些吸收冰屑后皮肤下釉光流转的胎儿形象瞬间闪过脑海。
“没……没事!”吴振粗重地喘息,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厉,他胡乱地在湿透的裤子上抹掉那令人心悸的血痰,挺直身体,“死不了!快走!这鬼地方……”他话未说完,目光扫过刚才撑扶过的墙壁,整个人猛地僵住,瞳孔急剧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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