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的笑声戛然而止,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像根利箭劈开夜色。
"赵副官..."顾承砚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陈启明的瞳孔瞬间收缩,所有的狠戾突然泄了气:"你...你怎么..."
"苏若雪说过,"顾承砚扯过桌上的麻绳,狠狠捆住他的手腕,"真正的川流,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算计。"他抓起遥控器塞进衣袋,转身走向楼梯,"而你,输在低估了人心。"
警笛声已经近在巷口。
顾承砚站在楼梯顶端,看着陈启明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码头上,这个曾经的兄弟拍着他肩膀说"我们要让顾氏成为上海第一"。
那时的月光,和现在一样亮。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赵副官的吼声:"顾先生!人在哪?"
顾承砚弯腰捡起地上的计划书,封皮上那行铅笔字在月光下泛着暖黄——"已抄送香港《大公报》"。
他摸了摸被陈启明打穿的袖口,那里还留着焦糊味。
但没关系,他想,只要人还在,火种就不会灭。
"在这儿。"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
陈启明的咒骂声被警笛声淹没,远处的苏州河正涨着潮,浪花拍在老钱庄的石墙上,像在敲一面战鼓。
赵副官踹开地下室门的瞬间,带起的风掀起了顾承砚额前的碎发。
他看见赵副官腰间的配枪还在晃动,身后七八个宪兵端着步枪呈扇形散开,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
"顾先生!"赵副官一眼扫到被捆成粽子的陈启明,浓眉一竖,挥手下令,"把人架起来!"两个宪兵冲过去,陈启明的咒骂声卡在喉咙里——他方才被顾承砚用碎瓷划开的手腕还在渗血,此时被人扯着胳膊提起来,长衫下摆沾了半片血污,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顾承砚弯腰捡起地上的计划书,封皮被陈启明的血蹭出个暗红指印。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遥控器,金属边缘硌得心口发烫。"赵副官,"他抬头时眼底泛着冷光,"麻烦派辆车送我去财政部。"
赵副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顾先生要趁热打铁?"他拍了拍腰间的枪套,"我让老周开那辆福特,十分钟到。"
顾承砚攥紧计划书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想起三小时前苏若雪在发报机前的侧影——她把最后一页密报塞进信鸽腿环时,翡翠镯子碰在木桌上,"当"的一声轻响。"舆论材料我让阿福连夜送进《申报》了,"她当时抬头看他,眼尾还沾着墨渍,"财政部那群老爷要面子,你得让他们在报纸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福特车在马路上飞驰时,顾承砚把计划书翻到最后一页。
苏若雪的小楷在月光下泛着淡金——"已抄送香港《大公报》《上海新报》"。
他突然笑了,指腹蹭过"抄送"两个字,像在摸苏若雪写这行字时的温度。
财政部小礼堂的穹顶灯亮得刺眼。
顾承砚站在长桌前,面前摆着三摞文件:第一摞是陈启明与松本商事的往来函件,日文信纸上盖着朱红火漆;第二摞是资金流向图,从顾家绸庄的账户开始,像毛细血管般延伸到十六家日资商行;第三摞最厚,封皮是"双子星"行动计划书,陈启明的钢笔字还带着墨香。
"顾少东这是要做什么?"财政部次长周鸿年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官腔,"仅凭几封书信就说我们...咳咳,说有人通敌?"
顾承砚没接话。
他抽出第一封函件,举到吊灯下:"周次长请看,这是松本商事三月七日的回函,明确提到'以顾氏绸庄为跳板,渗透华东纺织业'。"他又翻开资金流向图,指尖点在"汇通银行"的位置,"这里有陈启明名下的六个账户,每月十五号准时向东京三井物产汇款,数额与顾氏亏损的丝料成本完全吻合。"
周鸿年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目光扫过"双子星"计划书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待上海纺织业半数受控,即启动码头接管计划"。
窗外突然传来报童的吆喝:"号外!
号外!
日商渗透沪上金融业详情曝光!"
顾承砚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报纸拍在桌上。
头版标题用特大号铅字印着《顾氏绸庄揭秘"双子星"阴谋》,照片里正是陈启明在码头与松本商事代表握手的画面。
"周次长,"顾承砚的声音突然放轻,"您觉得《大公报》的读者,是更信您说'证据不足',还是更信这些白纸黑字?"
周鸿年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扯了扯领口,对身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立即...立即冻结相关账户。
彻查...彻查牵连官员。"
听证会结束时,窗外的天已经泛白。
顾承砚站在财政部台阶上,看着晨雾里的霓虹灯渐次熄灭,突然听见衣袋里的电报机"滴滴"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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