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接过《白皮书》,封皮上"民族资本信心白皮书"八个字还带着墨香。
他望向窗外,街头已经有人举着告示栏在张贴,报童的吆喝声远远传来:"看嘞!
民族企业真实数据大公开——"
电话铃突然响起。
老陈接起,捂住话筒冲顾承砚喊:"顾先生,《东方日报》的记者说要专访您,问什么时候方便......"
顾承砚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8"。
他望着苏若雪,她眼里的光比三年前更亮,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告诉他们。"他整理好西装领口,"我随时都在。"
《东方日报》的采访车停在商会楼下时,顾承砚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结。
苏若雪站在他身侧,指尖替他理平西装前襟的褶皱:"方才老陈说记者带了速记员,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见报。"
"正该如此。"顾承砚望着镜中两人重叠的影子,喉结动了动,"三年前我在课堂上教学生'舆论是经济的杠杆',今天要让全上海看看——这杠杆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苏若雪鬓角的碎发轻颤,"若雪,你去接待室等我。
等会儿记者若问起数据,你就把航运业那组周转率的图表递过去。"
接待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晨光,照得记者的钢笔尖发亮。
《东方日报》主笔张实秋推了推金丝眼镜,第一问便直戳要害:"顾先生,有日商代表称'民族企业依赖政策庇护,难与国际标准接轨',您如何回应?"
顾承砚的指节在藤椅扶手上轻点两下。
他想起昨夜与苏若雪逐字推敲的答词,想起账册里那串被红笔圈出的"南洋订单增长率37%",喉间突然漫上股热:"外资可以进来,但必须透明。"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就像我们的《信心白皮书》摊开在报馆案头——库存、订单、利润,每笔数字都经得起审计。
竞争可以存在,但必须公平。"他抓起桌上的白皮书拍在茶几上,纸张震得茶杯叮当响,"我们不怕挑战,只怕欺骗。
用谣言唱衰市场,用假数据动摇人心——这不是商业竞争,是强盗逻辑。"
速记员的铅笔在本子上飞转,张实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顾承砚说"欺骗"二字时,坐在角落的苏若雪轻轻攥紧了手中的图表夹,指节泛白却没发一言——这比任何表态都有力。
采访结束时,苏若雪将整理好的航运数据递给张实秋:"这是招商局刚送来的最新航次记录。"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却带着钉子般的分量,"您若去吴淞口码头看看,会发现顺昌号货轮今天装的,是运往新加坡的三十箱顾氏绸缎。"
午后的霞飞路,报童的吆喝声比往日更响:"看东方日报头版!
顾承砚放话:外资要透明,竞争须公平——"顾承砚站在商会二楼窗前,望着报摊前围拢的人群。
穿竹布衫的米行伙计拍着报纸喊"说得痛快",戴金丝眼镜的银行职员捏着报纸点头,连黄包车夫都凑过去看,车把上的铜铃被碰得叮当响。
"顾先生!"老陈撞开玻璃门,额角的汗滴在西装前襟,"四明银行的王经理来电话,说民营银行联合会想跟咱们谈'信心债券'。"他喘着气把电报拍在桌上,"他们说您在专访里提的'用民间资本筑信心'正合心意,愿意以三厘五的年化利率承销。"
顾承砚的手指在电报上划过"三厘五"三个数字,心跳突然加快。
这比他预期的利率还低半厘——银行家们在用真金白银表态。
他抓起电话筒:"接四明银行王经理。"听筒里传来忙音,他转头对苏若雪笑:"若雪,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汇丰银行碰的钉子?
他们说'民族企业信用不足',现在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信用不足。"
苏若雪翻开账册,指尖停在"顾氏绸庄不动产估值"那页:"我让人重新核算了抵押资产,加上各厂的机器设备......"她抬眼时,眼底有光在跳,"足够覆盖债券总额的百分之一百五十。"
债券认购首日,宁波路的四明银行门前排起了长队。
穿月白旗袍的太太攥着金镯子来换债券,戴瓜皮帽的老掌柜抱着红木匣,连弄堂里卖油豆腐的阿婆都攥着皱巴巴的法币——他们举着报纸说:"顾先生说这钱是给民族企业输血,我们信他。"
老陈第三天冲进商会时,手里的账本纸页都卷了边:"顾先生!
认购总额破千万了!"他把账本拍在顾承砚面前,"米行周老板买了五万,航运的吴经理押了整条货轮,连住在霞飞路的犹太商人都买了两万——"他突然压低声音,"王经理说,日商在汇丰的账户这两天动了三笔大款,像是要......"
"收网。"顾承砚打断他,从抽屉里取出封着军统火漆的密信,"昨天夜里,军统放了三个'欧亚贸易联盟'的马仔。"他抽出张伪造的商会会议记录,上面用红笔圈着"资金链断裂内斗激化","他们以为捡到宝,今天早上已经把剩余资金从租界银行转出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