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围系统阵眼工程开始后,魏般特地安排了盛大的庆功宴。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李先生博闻强识,若能留在大梁,必能如李悝一般大有作为,再强我魏国。"张耳举杯相邀,语气诚恳,目光灼灼。李悝乃是战国初期魏文侯时的贤相,变法强国,使魏国一度成为七雄之首。张耳此言,可见对李明衍推崇之至。
张耳见李明衍未即刻答应,又转头撺掇魏般:"魏兄与先生乃是故交,此时岂不该极力相留?"
魏般闻言,抬头望向李明衍,举杯致意:"先生若留,我等愿以家主礼遇相待。"言语虽恳切,却并无十分强留之意,态度颇为微妙。
李明衍微笑致谢,心中却五味杂陈。近日来,他应魏般邀请,多次入宫观政,亲眼目睹了魏国朝堂的真实状况。所见所闻,令他心情愈发复杂。
那日朝会,魏王端坐于王座之上,神情倦怠,时不时打个哈欠。百官分列两侧,表面恭敬肃立,实则各怀心思。李明衍站在殿角,与魏般一起默默观察着这场朝政。
"今有三县武卒归乡无处栖身,请拨款百金修缮旧舍..."一位中年官员正在奏报。
"百金?"一位头戴高冠、衣着华贵的大臣打断道,"国库空虚,何来百金?况且武卒自有军饷,何须另行拨款?"
"大人有所不知,"那官员躬身解释,"这些乃是伤退之卒,多半伤病在身,无力自建居所。若能给予微薄救助,既安抚军心,又彰显国恩。"
"既是伤退,便是废卒,何谈军心?"另一位贵族模样的官员冷笑,"况且此事应由军中负责,何劳朝廷操心?"
"军中已无余粮..."
"既无余粮,便是无力为之。国事千头万绪,岂能事事应允?"
一番推诿后,那官员只得黯然退下。李明衍注意到,推诿之人正是先前曾在水围系统工程中捞取好处的三族公子。
紧接着,一位年轻官员上前跪地请愿,陈述官道失修,商旅难行,百姓疾苦。
"近年雨水频繁,官道多有冲毁,"那年轻人声音清朗,"若不及时修缮,来年商贾难行,赋税必将锐减。"
"你这后生,倒会危言耸听。"一位年长的大臣嗤笑道,"我魏国自古水路发达,何须官道?只不过是你欲邀功而已,不识朝廷艰难!"
几位大臣附和着笑起来,那年轻官员最终只得黯然退下,眼中满是绝望。
李明衍目睹这一切,心中愈发沉重。朝堂之上,除了少数如魏般这样的忠臣外,多数官员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对国家大事漠不关心。最可悲的是,即便是底筹工程这样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在最初的几个月热闹过后,也渐渐在朝堂上无人提及。
三族公子仍会按时到工地,但每次来只是为了索取更多预算,根本不过问工程进展。仿佛这项关乎国家生死的工程,只是魏般和张耳的个人工程,或是朝中难得可以瓜分的一块肥肉。
"这便是我魏国的朝堂,"有一日,魏般苦笑着对李明衍说,"表面上歌舞升平,实则千疮百孔,无人真正为国为民。上下各自为政,朝廷命令下达,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此便是先君殁后之景象。"
如今宴席上,李明衍看着魏般复杂的神情,心中已有所悟。酒过三巡,张耳等人告辞,魏般邀李明衍登城而望。
·····
夜风微凉,城墙上只剩李明衍与魏般二人。远处,大梁城灯火辉煌,商铺林立,酒楼歌声不绝,一派繁华景象。近处,则是底筹工程的工地,数百名工匠仍在夜色中默默施工,微弱的灯光如同暗夜中的萤火。
"先生,你可知为什么我不强留你在魏国?"魏般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李明衍微微一怔,随后明白了魏般的用意。
"魏兄,恕我直言。"李明衍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城中繁华与城下萧索,"我看这魏国朝堂,君王懈怠,大臣自保,民生凋敝,水利废弛。若我留下,又能做什么?"
魏般既未吃惊,也未反驳,只是沉默良久,终于苦笑道:"先生一语中的。这就是我心中想说的。先生乃天下大才,我魏国局面如此,先君信陵君尚不能力挽狂澜,又何苦拖先生下水?蛟龙需要的是大海,而不是浅滩。先生能助我完善底筹,已是我魏般之福,我魏国之幸。"
他指向远处:"看那城郊,早已残垣断壁;看那河道,久未疏浚淤塞不通;看那官道,年久失修寸步难行。魏国的衰败,不是一日之寒。"
"那你为何还要坚持?"李明衍反问,直视魏般的眼睛。
魏般望向夜空,目光仿佛回到了数十年前:"我自幼习文,年少时常体弱,当时我觉得自己在一批孩子中最为无用,我经常觉得自己是先君抚养的少年中的耻辱。但先君每每鼓励我,人最重要的是勇敢,而勇敢不在于体格与外表,而在于是否敢在孤独中坚持做对的事情,敢在看不清未来众人害怕时继续前行。我受信陵君言传身教,早已将个人荣辱置之度外,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竭尽全力。我等虽无法改变朝堂,但至少能保全这最后的底筹,为魏国留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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