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衍蹙眉凝视阿漓,双方目光交汇间已有默契。他轻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阿漓环顾四周,确保其他人还沉浸在探索中,这才低声道:"这处禹工遗迹比我们先前所见的几处,明显小了一些。"她指向四壁,"且看这石壁刻度,与泾水、韩地遗迹相比,石板数量明显不足。更奇怪的是,虽有这精巧水系舆图,却未见任何水利工具或技法留存,仿佛只是一座记录馆,而非真正的水工遗址。"
李明衍闻言如遭雷击,目光重新扫视石室。果然,与先前遗迹中发现的量水尺、堰闸模型、溢洪道设计等专业工具相比,此处空荡许多。他抚摸着石壁上的刻痕,指尖感知到的粗糙纹理也与记忆中有所差异。
"你说得对,此处似乎仅存一半。"李明衍喃喃道,旋即转向水池模型,"若我猜得不错,真正的奥秘或许就藏在这水系图中。"
他俯身仔细观察池中的微缩地形,手指轻触水面,感受水流走向。突然,他察觉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模型精确再现了北方地形,但草原区域的水系却异常稀少,与实际地理比例严重不符。
"这水系分布不合理。"李明衍指着模型北部,"草原虽比中原干旱,但也有河流湖泊。此图中草原地区水脉仅有寥寥数道,明显失衡。"
李牧闻言,踱步过来:"先生何出此言?"
"将军请看,"李明衍指向模型,"这里是代地,这里是长城一线,再往北是草原。模型中水流九成汇聚于农耕区,仅一成延伸至草原,这与天然地理绝不相符。除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大胆的猜测:"除非这是人为设计,而非自然流向。"
李明衍仔细端详水系模型的结构,发现几处关键节点上装有小型石制闸门。这些闸门精巧隐蔽,几乎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见微知着,或许..."他伸手轻轻拨动一处闸门机关,微弱的摩擦声中,石闸缓缓转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韩谈甚至下意识按住了剑柄,生怕触发什么机关陷阱。
但李明衍眼中只有专注:"不必惊慌,这应是调节水流的装置。"
随着石闸旋转,原本汇集在农耕区的部分水流开始改道,缓缓流向模型北部的草原地带。受此启发,李明衍又找到几处类似机关,一一调整。水流随之在模型上重新分布,宛如一幅活的地图在众人眼前展开。
彭越在一旁看得入迷,忍不住赞叹:"水儿听话,真听话。"
李明衍却面露忧色:"但愿我没有破坏原有设计..."
话音未落,随着最后一处水闸调整完毕,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从石台下传来。众人警觉地后退一步,只见石台底部的一块岩石缓缓陷入地下,露出一个暗格。
"有东西!"韩谈箭步上前,探手入暗格,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石板。
石板年代久远,表面已有细密裂纹。李明衍小心接过,捧给阿漓解读,只听阿漓缓缓读道:
"非止于戎,更济于民。"
八个字甫一出口,宛如雷霆轰鸣,震彻石室。阿漓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众人已陷入石化般的静默。石板上的象形字,穿越千年岁月,在火把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似乎禹王就站在眼前,亲口道出这千古智慧。
李牧缓缓抬头,这位百战沙场、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赵国名将,此刻眼中竟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他伸出了那双曾挥剑杀敌的手,指尖在石板上方停滞,不敢触碰这千年圣物。
"这真的是...禹王之训?"李牧声音沙哑,透着一种军人罕见的敬畏。常年的边塞生活让他肌肤粗糙如树皮,此刻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阿漓轻拂青丝,蹲下身仔细端详石板。她纤细的手指小心地描摹着字迹,如同抚摸珍宝:"与我们在秦地、韩地所见的石刻如出一辙。若有人欲仿制,绝难做到如此精微。"
李明衍站在水池边,望着那缓缓流动的水脉,心潮翻涌。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此刻感受到了一种跨越千年的对话,仿佛大禹就站在时间的彼端,与他四目相对。
"我明白了!"李明衍突然高声道,声音在石室中回荡,"水止戎止"与"非止于戎,更济于民",这是两重机关,亦是两重境界的治水之道!"
他快步走向石壁,手指轻抚上面的刻文:"初见'水止戎止'四字,我曾以为禹王是要以水为界,阻隔华夏与戎狄。而今观八字真言,方知禹王心胸,何其宏大!"
李明衍转身面向众人,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禹王不止要用水防戎——这是浅显之道;更要用水济民,包括戎狄在内的天下苍生——此乃大智慧!水,不该是分隔文明的界限,而是连接万民的纽带!"
彭越虽不识字,却也被这气氛所感染,他蹲在水池边,看着那些小小的水闸,忽然道:"水和人都不该被关在笼子里,它想去哪就去哪。"这朴素的话语,恰如禹王千年前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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