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玻璃房里的旧时光
云城的霜降来得猝不及防,清晨的老洋房玻璃地板上结着细密的霜花,像谁在时光的底片上呵了口气。苏晚蹲在梯子上给插画集校色,帆布包上的铃铛冻得发脆,碰着金属花架发出清越的响声,惊飞了停在 "记忆之声" 铃铛上的灰鸽。
"下来。" 陆沉的手掌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雪松味混着薄荷护手霜的气息涌来,"陈墨说装置艺术的玻璃幕墙需要重绘,你昨天画到凌晨三点。" 他指尖划过她眼下的青黑,像触碰件易碎的瓷器,"去留白咖啡馆暖手,我让人把速写本和桂圆茶送过去。"
咖啡馆的旋转楼梯还缠着未拆的脚手架,陆沉选了靠窗的位置,那里摆着他七年前设计的木质扶手,弧度刚好能卡住苏晚总画歪的手腕。她盯着桌上的速写本,发现最新一页画着自己趴在画架上的背影,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暖手宝,像只偷喝了关东煮的胖麻雀。
"陆先生现在连我的偷懒姿势都要记录?" 苏晚咬着吸管,热可可在舌尖化开,"昨天在老洋房发现的搪瓷杯底,你偷偷加了小铃铛的涂鸦,林奶奶看见时都哭了。"
陆沉耳尖微烫,视线落在她卫衣上的颜料上 —— 群青混着赭石,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紫藤花瓣:"她丈夫当年是钢厂的焊工,每个焊点都藏着给她的情书。" 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从拆迁区收集的焊条,"陈墨说可以把这些做成装置艺术的挂件,让工业齿轮与画纸相遇。"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今晚回家吃饭,你父亲想见见那位会画建筑的苏小姐。" 陆沉的指节骤然收紧,银戒在玻璃桌面上投出细窄的影子,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是阿姨吗?" 苏晚瞥见他忽然绷紧的脊背,想起陈列室里那张陆家老宅的设计图,门楣雕花与他戒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上次在美术馆,陈墨说你父亲是建筑界的泰斗,总说你的设计 ' 太过感性 '。"
"他更想要个能精准计算梁柱承重的儿子。" 陆沉忽然轻笑,声音像冻住的溪流,"小时候每次画速写,他都会用红笔圈出 ' 无用的细节 '—— 比如老火车站钢架上的麻雀,比如便利店关东煮的热气。"
苏晚忽然握住他搁在桌面的手,无名指的银戒硌着她的掌心:"可正是这些细节,让你的建筑有了心跳。" 她翻开插画集手稿,指着老洋房天井的玻璃地板,"你看,每个来参观的人都会蹲下来数砖缝里的铃铛,就像在数时光的年轮。"
暮色漫进咖啡馆时,陆沉的手机再次震动。父亲的助理发来消息,附带三张设计图 —— 是陆沉被甲方驳回的方案,用红笔圈满了 "不合逻辑浪费空间 "的批注。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父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画满麻雀的建筑草图揉成纸团:" 真正的设计师眼里只有数据,没有童话。"
"今晚我陪你去。" 苏晚忽然站起身,帆布包上的铃铛撞在木质扶手上,"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房子,能让陆先生的速写本里藏着整座云城。"
陆家别墅的落地灯在米色墙面上投下几何阴影,苏晚盯着玄关处的旋转楼梯,忽然想起留白咖啡馆的设计图 —— 原来陆沉把童年爬过的每道扶手,都藏进了给别人的温暖里。餐桌中央摆着祖父设计的第一栋房子的模型,房檐下挂着与他戒指同款的银铃。
"苏小姐的插画很有趣。" 陆沉的父亲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建筑不是童话书,承重柱的弧度多五度都会影响结构。" 他忽然指着墙上的获奖证书,"沉沉十三岁拿奖的车站模型,我至今还留着 —— 那时他的图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
苏晚看见陆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那里刻着的正是十三岁那年的车站模型。她忽然想起老槐树洞里的速写本,想起便利店分关东煮时他把萝卜块推到她面前的模样,轻声开口:"陆先生的建筑里,每个多余的线条都是时光的指纹。就像这旋转楼梯的木质嵌条,摸起来的温度,不正是您当年设计时想留住的人情味吗?"
刀叉碰撞的声响忽然静止,陆沉父亲的镜片闪过微光。苏晚继续道:"我画过很多建筑,只有陆先生的作品让我看见 —— 钢筋水泥不是冰冷的框架,而是无数人的故事在里面生长。比如老洋房的琥珀裂缝,既是修补也是纪念,就像..." 她忽然指向模型房檐的银铃,"就像您教他刻在戒指上的第一个作品,从来都不只是建筑,而是时光的容器。"
深夜离开陆家时,霜花已经凝结成冰。陆沉忽然停在街角的便利店,熟稔地接过店员递来的两份关东煮:"小时候每次被父亲批评,我都会来这里。" 他看着热气在玻璃上晕开,"后来发现,关东煮的热气会把冰冷的玻璃变成画布,就像你把城市变成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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