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的首个市集日,京城的朱雀大街仿若一个巨大的蒸笼,蒸腾着湿漉漉的暑气。那暑气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每一个角落,让人稍一动作便汗流浃背。「悦来茶馆」的雕花檐角,错落有致地挂着七八个风铃,在穿堂风的轻抚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这声音与说书人的醒木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独特的市井乐章,引得茶馆内人潮涌动,水泄不通。
我头戴轻纱帷帽,坐在二楼雅间的窗前。轻纱如雾,隐隐遮住我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指尖轻轻划过青瓷杯沿,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目光则投向楼下。只见王老板满面油光地站在台上,他那马褂前襟的油渍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各位老少爷们!”王老板猛地一拍醒木,那声音清脆响亮,在茶馆内回荡。唾沫星子也随着他的动作飞溅而出,不偏不倚地溅到了前排茶客的瓜皮帽上。“今日咱请来了神秘嘉宾,为大伙朗读《庶女逆袭记》最新章节!就是写柳姨娘偷嫁妆那个——”
王老板的话音还未落,门口突然闯进一个珠光宝气的身影。柳氏身着织金锦裙,那华丽的织锦在粗木桌椅间显得格格不入,满头的珠翠更是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缭乱。她身后跟着的周婆子,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门框勾歪的裙裾。“什么‘锦心’先生!”柳氏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一把抢过王老板手里的话本,玉护甲划过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我知道她是谁!她就是相府那个……”
“柳姨母这是做什么?”我轻轻掀起帷帽,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下楼。脚步轻移间,茶盏里的茉莉香片也随之晃动,有几片甚至晃出了杯沿。二楼雅间的纱帘被风轻轻掀起,露出李小姐她们憋笑的脸,张小姐手中的团扇险些掉落,差点砸在楼下茶客的头上。
这一幕,顿时引得满场哗然。柳氏怒目圆睁,手指着我,头上的赤金簪子在鬓边剧烈抖动,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你……你果然是‘锦心’!难怪话本里的柳姨娘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
“哦?”我神色镇定,微微示意墨竹。墨竹心领神会,立刻展开一叠宣纸。纸页间,隐隐飘出若有似无的花椒味,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故事。“姨母昨晚‘借’走的《厨房杂记》,不知看得可还尽兴?‘柳氏喜食臭鳜鱼,需用烂姜腌制’这页,您觉得写得如何?”
“你胡说!”柳氏尖叫着,像一头发怒的母狮般冲上前。她的裙摆飞扬,一下子扫翻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的青瓷茶壶瞬间摔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八瓣,碎片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小侯爷的脚边。
“我没胡说!”小侯爷像个英勇的小战士,突然从后台冲了出来。他手中的木刀上,还挂着昨晚偷稿婆子掉落的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我来读给大家听!‘柳姨娘半夜摸进继女书房,想偷宝贝稿子,结果摸到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还被胡椒粉呛得打了百个喷嚏!’”
小侯爷这一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满场哄笑如同炸开的爆米花,此起彼伏,久久不绝。柳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紧接着又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像极了变色的脸谱。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小侯爷,哆嗦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你个小混蛋……”
“我混蛋?”我不慌不忙地拿出江砚连夜整理的证物——一支刻着莲花纹的银簪。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真相。“这簪子,还有周婆子身上的胡椒粉味,难道都是假的?昨儿个她翻墙时,可把我院里的残荷缸都踩翻了。”
柳氏听闻此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猛地撞在条凳上,疼得她脸色愈发难看,珍珠抹额也彻底歪到了脑后,狼狈不堪。王老板见状,趁机跳上台,手中的算盘打得震天响,脸上露出精明的神色。“原来书中柳姨娘的原型是……”
“王老板慎言。”我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柳氏惊恐的眼神,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狼毫笔,仿佛那是我扞卫正义的武器。“话本终究是话本,只是姨母这偷东西的毛病,可得改改了——别像话本里那样,最后被扭送官府。”
恰在此时,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突然让出一条通路。江砚身着月白锦袍,如同清风般从门口走进来。他腰间的竹笛换成了一支崭新的,穗子上系着一朵刚刚摘下的桂花,那桂花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芬芳。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哄笑的人群,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仿佛藏着无数的小秘密。“苏小姐所言极是。”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折扇,扇面上正是我画的歪扭糖画龙,那龙虽模样奇特,却充满了别样的趣味。“若有人再敢偷稿,便是触犯《大靖着作权法》,按律当处五十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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