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接过请帖,指尖触到凸纹处冰凉的金粉,晃得人眼晕。她想起二十年前,思砚蹲在账房里,用缺角的算盘核计二十三文铜钱,算珠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今那孩子已能在京郊建出比皇宫还气派的山庄。
"不去不去,"请帖被她扔在酸枝木桌上,烫金纹饰撞在桌面发出闷响,震得桌上茶盏里的残茶晃出杯沿,"我跟你爹在这老宅子住惯了,去那山坳里做什么?"她说着,目光扫过桌上女儿幼时画的歪扭画像,画里她和江砚都长着兔子耳朵。
江砚拾起请帖,指腹划过封面上镶嵌的珍珠母贝山水,贝壳反光映得他眼角皱纹忽明忽暗:"思砚孝心难得。再说山庄离念璃他们近,省得这丫头三天两头往城里跑。"他话音刚落,厨房方向传来念璃的喊声:"娘!排骨炖烂了没?"
"去山庄好啊!"念璃从厨房探出头,嘴里塞着半块排骨,油星子溅在狐裘上,凝成透明的斑点,"娘,那里有个大温泉,我能带盼儿去玩水上漂!"她这话音未落,嘴角的油花滴在请帖上,晕开一小片油渍。
"外婆!外公!"
院门外突然响起奶声奶气的喊声,三岁的江盼儿迈着小短腿冲进来,冲天辫上的红绸子扫过门框上的冰棱,碎成亮晶晶的水珠。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气喘吁吁,发间还沾着草屑,手里的小包袱掉在地上,滚出半块冻硬的玉米面饼,饼上还留着牙印。
盼儿扑进苏锦璃怀里,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蹭着她的锦缎裙角,呼出的白气在她裙摆上凝成霜:"外婆,我娘说家里没米了,让我来拿点..."她睫毛上挂着冰晶,眨眼时簌簌掉落。
苏锦璃抱起外孙女,摸到她袖筒里冰凉的小手,心疼得直皱眉:"你娘又瞎说,昨日才让人送了十石白米去。"她边说边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裹在盼儿身上,裘毛拂过孩子冻裂的小脸。
盼儿歪着脑袋,红绸子扫过苏锦璃的下巴,痒得她想笑:"那...那我是来拿外婆做的糖醋排骨的!"她说着,小手指指向厨房,鼻尖还沾着雪花。
江砚在一旁笑得直咳嗽,袖中的算盘珠子无意间碰撞出声——那是思砚幼时送他的檀木算盘。念璃却一把抢过女儿,狐裘袖子差点扫翻桌上的茶盏:"盼儿乖,跟娘去看外公杀兔子!"
"我也要看!"盼儿兴奋得拍手,红绸子在暮色里晃成两团火焰,扫过江砚书册上的雪粒。
苏锦璃看着闹哄哄的一家人,忽觉眼眶微热。她想起五十年前,自己在相府冷院的病榻上,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只能望着窗棂上的冰花等死,那时的雪也如今日般大,却只带来刺骨的寒。而如今,丈夫在侧,儿女绕膝,连外孙女都能踩着雪粒上门"蹭饭",灶房里炖着的排骨香混着雪味飘满院。
"行了行了,"她拍着手,步摇上的珍珠串子哗啦啦响,震落几颗积雪,"都去洗手吃饭!沈越,把兔子收拾干净炖了!盼儿,外婆给你留了新蒸的桂花糕!"
"好耶!"盼儿在念璃怀里蹦跶,小靴子踢到沈越的腰,踢落他腰间挂着的葫芦瓢。江砚走到苏锦璃身边,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锦璃,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鬓角的白发在廊下灯笼光里闪着碎银般的光,像极了当年糖画摊上的糖丝。
"谢你让我这辈子,"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拂过她耳垂,"过得比当年你我抢的那支糖画还要甜。"
苏锦璃脸颊一热,想推开他,却被他揽得更紧。院外风雪渐紧,吹得灯笼光摇曳不定,屋内却暖如春日。她靠在江砚怀里,听着儿女们在灶房里的笑闹声,听着沈越杀猪般的嚎叫,听着盼儿拍着手要桂花糕的奶音,忽然觉得,这退休后的日子,远比当宰相夫人时更有滋味。那十座金山般的养老银子,也不如此刻丈夫怀抱的温度,和满院飘着的、混着雪味的糖醋排骨香。
檐角铜铃在风雪里轻颤,惊起又一片雪花,恰好落在江砚发间,与白发融为一体。苏锦璃看着,忽然笑了,抬手替他拂去雪粒,指尖划过他眼角笑纹,那里藏着五十年的光阴,和比糖画更甜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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