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头,残阳如血。斑驳的城墙被战火熏得黢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尸体烧焦的恶臭。城下,北狄与漠北部族的联军如同黑压压的蚁群,正发动着又一波凶猛的攻势。箭矢如蝗,巨石轰鸣,简陋的云梯不断搭上摇摇欲坠的城垣。
“顶住!给老子顶住!”新任主将周岩嘶声怒吼,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烟灰,仅存的右臂挥舞着战刀,将一名刚爬上城头的狄人悍卒劈落城下!他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三天!仅仅三天!他带着这群残兵,硬生生扛住了数倍于己的敌军狂攻!靠的就是皇后娘娘点将的信任和那份奇策带来的希望!
“将军!火油快用尽了!滚木礌石也不多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校尉踉跄着跑来,声音嘶哑绝望。
周岩的心猛地一沉!三天!援兵呢?野狐峪的火光呢?难道……奇袭失败了?
就在这绝望蔓延的关头!
呜——!!!
一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号角声,猛地从联军大营的侧后方——西南方向传来!
紧接着!
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连绵的惊雷,在联军大营的侧翼猛然炸响!冲天的火光瞬间撕裂了黄昏的昏暗!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诡异的、夹杂着大量浓密黑烟和刺鼻焦糊味的赤红色烈焰!那火焰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蔓延、舔舐着营帐、粮草、马厩!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形成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更可怕的是,那赤红色的火焰燃烧时,爆裂出无数细小的火星,溅射到狄人士兵裸露的皮肤和战马的鬃毛上,瞬间引燃!粘稠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极难扑灭!凄厉的惨嚎声、战马的悲鸣声、营帐倒塌的轰鸣声,瞬间压过了攻城的喧嚣!
“野狐峪!是野狐峪的火光!皇后娘娘的奇兵得手了!”城头上,一个眼尖的士兵指着西南方向那片映红天际的烈焰,发出狂喜的嘶吼!
“援兵!我们的援兵快到了!”
“杀!杀光这些狄狗!”
绝望瞬间化为狂喜!朔风城守军的士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周岩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天佑大胤!皇后娘娘神机妙算!将士们!援兵已断敌后路!随我杀——!”
“杀——!!!”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因后方大乱而惊慌失措、攻势骤缓的敌军,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联军大营此刻已乱成一锅粥。
“怎么回事?!哪来的火!”
“是野狐峪方向!有埋伏!”
“救火!快救火!这火扑不灭!”
“我的眼睛!这烟有毒!”
赤红色的火焰混合着大量燃烧不完全的“赤焰薯”粉和猛火油,产生了大量浓密刺鼻的黑烟,弥漫了整个大营。吸入黑烟的士兵只觉得喉咙灼痛,头晕目眩,战斗力大减。而那粘稠的、带着薯粉颗粒的火焰,更是让救火变得徒劳无功。
“撤退!快撤退!”联军统帅看着陷入火海和混乱的大营,看着侧翼如同鬼魅般冲出、正疯狂砍杀放火的胤朝死士,再看看朔风城头那爆发出惊天杀气的守军,终于胆寒,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兵败如山倒!
潮水般的联军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撤出了朔风城范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熊熊燃烧的赤色火海,映红了整个西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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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的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在黎明时分飞入帝京,送到了萧衍的御案前。
“……赖陛下天威,皇后娘娘神机妙算!周岩将军临危受命,率朔风城军民浴血死守三日!奇兵自野狐峪出,以皇后娘娘所赐‘赤焰薯粉’混猛火油焚敌大营,火势滔天,毒烟弥漫,敌酋胆裂,狼狈溃逃!朔风城围解!斩首两千余,焚毁粮草辎重无算!此役,‘赤焰薯粉’居功至伟,军中皆称‘神火粉’!……”
萧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捷报上那些激昂的文字,尤其是“皇后娘娘神机妙算”、“赤焰薯粉居功至伟”、“神火粉”等字眼。疲惫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振奋神采!胸口那股因国事艰难而郁结的闷气,似乎也随着捷报的到来而消散了不少。
他放下捷报,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天色微明,晨光熹微。那个以烤红薯为引,解他困局,救他性命,如今又挽救了北境危城的女子……
“高无庸!”
“老奴在!”
“传旨!擢周岩为北境防御副使,总领朔风城防务!所有参战将士,论功行赏!阵亡者,加倍抚恤!”
“着工部、户部,全力配合西山暖泉庄,扩大‘赤焰薯’育种种植!此物,列为军需特供!”
“另……”萧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去椒房殿,传朕口谕:皇后心系社稷,智谋无双,解北境之危,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晚膳……朕想去椒房殿,与皇后共进。”
高无庸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定让御膳房备上最好的……烤红薯!”
萧衍没有理会高无庸的调侃,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御花园草木的清新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椒房殿的方向,心中那份渴望,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想见她。
不是隔着奏疏,不是隔着君臣之礼。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能焚妖藤、除蛊引、定北疆的女子,在晨光中侍弄她那些红薯苗时,是否……也会露出一丝烟火人间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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