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彻底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后背的疼痛,玉坠的灼热,手腕残留的剧痛,在楚明凰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暴露出的、如同赤子般无助的脆弱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女帝……楚明凰……这个血洗后宫、冷酷无情、袖藏镣铐威胁要将她做成“美人盂”的暴君……此刻像一个被遗弃在暴雨夜、遭受无尽折磨的孩子,紧紧抱着她,哭喊着母妃?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攫住了沈昭的心脏。
“轰隆——!!!”
第三声巨雷如同重锤砸落,楚明凰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发出一声濒死的抽气,随即又重重地瘫软下来,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沈昭身上,意识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沌,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破碎的呜咽。
“陛下……”沈昭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看着怀中这个蜷缩着、颤抖着、被童年噩梦彻底吞噬的帝王,看着她散乱的长发被冷汗和泪水黏在苍白的脸颊,看着她平日里总是紧抿着、透着冷酷的唇瓣此刻无助地翕动着……
那紧贴在心口的玉坠,依旧灼热,却似乎随着她剧烈起伏的情绪,温度在极不稳定的波动着。
沈昭僵直的手臂,在空气中悬停了片刻。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和远离,但身体深处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却在楚明凰那灭顶的绝望和无助的依偎中,悄然松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混合着香料、焦糖甜香和暴雨湿气的空气涌入肺腑。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抬起了那只没有被压住的手臂,试探着、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楚明凰剧烈起伏、紧绷如弓弦的后背上。
掌心下的身体猛地一僵!连那剧烈的颤抖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沈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冰凉。她甚至做好了下一刻就被暴怒的女帝拧断手腕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
短暂的僵硬过后,楚明凰的身体非但没有将她推开,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微弱的信号,那紧绷到极致的脊背,竟奇异地、极其微弱地……松塌了一丝。她将脸更深地埋进沈昭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地淌下,喉咙里溢出更深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却下意识地朝沈昭怀里更紧地缩了缩,仿佛那是唯一能抵御外界风雨和内心恐惧的港湾。
沈昭悬着的心,缓缓地、落回了一半。她掌心感受到的,是玄色丝质寝衣下,单薄衣衫包裹着的、仍在无法控制颤抖的脊骨线条。那线条优美而脆弱,此刻却承载着无法想象的沉重梦魇。
她不敢用力,只是那样虚虚地覆着,笨拙地、一下又一下,用掌心最轻的力道,顺着那紧绷的脊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过。
一下。又一下。
像安抚一只受惊过度、遍体鳞伤的小兽。
窗外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冲刷着宫殿的琉璃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卷着雨雾,从门缝、窗隙间嘶吼着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剧烈地晃动、拉长、扭曲,如同群魔乱舞。
偏阁内,却形成了一个诡异而脆弱的宁静角落。
角落里,阿箬早已吓得昏死过去,无声无息。
香料柜前,沈昭背靠着冰冷的柜门,支撑着身上女帝全部的重量。楚明凰蜷缩在她怀里,头深埋在她颈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透她的衣襟。沈昭一只手仍僵硬地抚在女帝的后背上,那一下下笨拙的轻抚,成了这混乱狂暴的雨夜里,唯一微弱而执着的安抚节拍。
时间在暴雨的喧嚣和这诡异的静谧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沈昭那近乎僵直的安抚终于起了一丝作用,也许是极致的恐惧和哭泣耗尽了体力,怀中那剧烈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急促的、带着哽咽的喘息,慢慢变得绵长而沉重。紧抓着沈昭后背衣衫的手指,也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力道,只是虚虚地搭着。
楚明凰似乎……睡着了?或者说,是情绪崩溃后的极度疲惫,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昏沉。
沈昭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后背的疼痛和玉坠的灼热感再次清晰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试图看看楚明凰的状况。
女帝的脸依旧埋在她的颈窝,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散乱的长发遮掩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着、透着冷酷和威严的唇瓣,此刻微微张着,唇色苍白,在昏黄的、摇曳的烛光下,竟透出一种易碎的、琉璃般的脆弱感。
沈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怕惊醒怀中这只暂时蛰伏的凶兽。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狂风裹挟着雨点,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宫殿。寒意透过衣衫不断渗入,沈昭被压在柜门上,后背早已一片冰凉,而怀中楚明凰的身体,却像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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