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前夜。
空气沉甸甸地压在皇城上方,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令人窒息的沉闷。白日里喧嚣的蝉鸣彻底噤声,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偌大的宫苑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茔。
紫宸宫内,往日彻夜不熄的烛火也刻意削减了大半。几盏孤零零的宫灯在角落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片小小的、颤巍巍的光明,却将殿内更深的角落衬得如同噬人的深渊。光影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拉长、扭曲,如同潜伏的鬼魅。
楚明凰罕见地没有端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檀龙案之后。她只着一件玄色的单薄寝衣,墨发如瀑披散,斜倚在临窗的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窗棂紧闭,隔绝了外面无边的漆黑。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仿佛连星月都被彻底吞噬,只余下令人心悸的虚无。
沈昭蜷在软榻的另一端,与楚明凰之间隔着一段足以容纳一人、却又显得无比微妙的距离。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单薄的素色寝衣在昏暗中几乎与狐裘融为一体。腕间那根幽蓝的乌金细链紧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风暴中心的囚徒,亦是风暴本身想要吞噬的核心。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铜兽香炉里偶尔发出的一声炭火微爆的轻响,以及她自己急促得无法平复的心跳。那心跳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和胸腔,每一次搏动都拉扯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楚明凰的存在感却强大得如同实质。即使她只是安静地倚在那里,阖着双目,仿佛在假寐,沈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伐之气。那不是暴怒的喧嚣,而是深海之下积蓄的恐怖力量,是火山爆发前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预兆。
沈昭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的布料,指尖冰凉。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试图驱散那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牵动了脚踝上那根并未被解下的、缀着细小银铃的赤金链子(楚明凰只解开了象征专属的赤金银链,日常限制行动的链子仍在)。
“叮铃……”
一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银铃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寂静。
楚明凰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沈昭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呼吸瞬间屏住。她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僵在原地,连眼珠都不敢转动,生怕再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身旁这头沉睡的、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猛兽。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冰冷的视线并未降临。
楚明凰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凤眸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跳跃的烛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映出一种近乎审视的幽深,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惊惶。
沈昭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想起青鸾白日里汇报的“格杀令”,想起萧云瑾那双淬毒的眼睛,想起那些被秘密调动的、闪烁着寒光的兵器……明天,这看似平静的宫墙之内,注定要血流成河。
“陛下……”她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细若蚊蚋,几乎被殿内死寂的空气吞噬,“明天……会死很多人吗?”
问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甚至不敢再看楚明凰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腕间那抹幽蓝的冷光,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让沈昭几乎以为自己被遗忘了,或者这个问题本身就愚蠢得惹怒了君王。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死寂压垮时,身侧的软榻传来细微的动静。
楚明凰动了。
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沈昭身上。然后,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它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轨迹,探向沈昭。
沈羽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想后缩,却被腕间的链子和身后冰冷的榻壁困住,无处可逃。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靠近,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意味。
冰凉的指尖,如同初融的雪水,猝不及防地贴上了沈昭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颊。
那触感激得沈昭浑身一颤!那凉意并非刺骨的寒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脸颊上因恐惧而升腾的燥热,直抵心底,让她混乱的心跳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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