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又慢条斯理地咬下第二口。她抬眸,迎上沈昭紧张的目光,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清晰地映出沈昭此刻忐忑不安的模样。
“尚可。”楚明凰终于给出了评价,声音平淡无波。她甚至又拈起一块看起来相对“完好”的,再次送入口中。面不改色,仿佛吃的不是焦糊点心,而是琼浆玉露。
沈昭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她看着楚明凰平静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那些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的“作品”,看着她指尖沾上的一点糖浆和焦屑……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也伸出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最小的,学着楚明凰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焦糊味很重,糖浆又有些过甜,口感更是谈不上好。但不知为何,看着身边人平静的侧脸,感受着这偷来的、短暂而奇异的宁静,沈昭竟觉得口中这点心,是她两世为人吃过的最有滋味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软榻上,分食着同一碟卖相糟糕的点心。没有言语,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在安静的偏殿里回响。窗外,日影西斜,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菱形光斑,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缓慢地漂浮、旋转。时间仿佛被拉长,被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蜂蜜般的暖金色泽。
摘星阁,皇宫最高的建筑,孤傲地矗立在宫城之巅,飞檐斗拱刺破暮色四合的天空。平日里,这里是帝王观星测运、俯瞰江山的禁地,此刻却成了两个女人暂时逃离沉重命运的孤岛。
最后一抹残阳如同熔化的黄金,在天际线上肆意流淌、泼洒,将原本澄澈的天空晕染成一片无边无际、层次分明的金红海洋。云朵被点燃,翻滚着,幻化成燃烧的凤凰、奔腾的骏马、或是凝固的金色浪涛,壮丽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末日狂欢般的绚烂。
楚明凰负手立在汉白玉栏杆前,玄色的云锦常服被猎猎天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挺拔而孤峭的轮廓。她微微仰着头,任由那辉煌的、仿佛要燃尽一切的暮光泼洒在她脸上,将她深邃的五官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那双总是沉凝如渊的凤眸,此刻倒映着漫天燃烧的云霞,仿佛也被点燃,闪烁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对造物奇景的欣赏与赞叹。
沈昭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她没有楚明凰那种直面苍穹的疏阔气势,只是安静地倚靠着冰冷的栏杆,侧着头,目光却并未完全投向那摄人心魄的落日熔金。
她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楚明凰被霞光勾勒的侧脸上。
看着那被镀上金边的、弧度优美的下颌线,看着那挺直的鼻梁,看着那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看着那被霞光染成淡金色的、微微抿着的薄唇……沈昭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酸胀得发疼,却又涌动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满足。
这偷来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沙漏里加速流逝的金沙。她贪婪地、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每一寸轮廓,试图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带入未知的永恒。
“你们的世界……”楚明凰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天际那轮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只剩下半轮金红弧线的落日,声音被天风吹得有些飘渺,“……也有这样的日落么?”
沈昭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燃烧的尽头,眼神有些放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有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悠远,“只是……很少能静下心来看。我们总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
“哦?”楚明凰似乎被勾起了兴趣,终于微微侧过脸,金色的余晖在她深邃的瞳孔里跳跃,“赶路?比轻功还快?”
“比轻功快多了。”沈昭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眼中也染上了霞光的暖色,“我们有一种工具,叫‘飞机’。巨大的铁鸟,里面能坐几百人,翅膀展开比这座摘星阁还要长。它能在云端之上飞行,一日之间,便能跨越万里山河。”她伸出手指,指向天际最后一点金红,“从我们那里最高的楼顶看日落,有时能看到飞机像银色的小点,拖着长长的白线,从太阳里穿过去……很美。”
楚明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涟漪。“铁鸟……穿日而行?”她想象着那画面,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新奇,“那……若是想即刻见到千里之外的人,又当如何?莫非……真有‘千里传音’之术?”
“有类似的东西。”沈昭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雀跃,“我们叫它‘手机’。”她比划着,指尖在虚空中勾勒着方块的形状,“这么小一个东西,握在手里。只要按几个数字,或者点一点,就能立刻听到千里之外那个人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在耳边说话。”她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更亮的光彩,“不仅能听声,还能看到对方的影像!无论他在天涯海角,只要他愿意,你都能看到他的样子,看到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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