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湿透的裤子,将寒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陈默的身体深处。他蜷缩在急诊抢救室门外的墙角,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雏鸟。身体因为寒冷和过度的紧张疲惫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轻轻打着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像一只冷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走廊里的一切。偶尔有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地进出,门开合的瞬间,能瞥见里面晃动的白影和冰冷的仪器灯光,随即又被沉重的门隔绝。每一次开门,陈默的心脏都会猛地一缩,随即又被巨大的失落感攫住。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吗?
他手里紧紧攥着杨雪的手机,屏幕早已暗了下去,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掌心。姐姐陈岚的电话,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默数着时间,想象着姐姐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在深更半夜的雨幕中,焦急地打车赶来的情景。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他又给姐姐添麻烦了…而且,是这么大的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寂静。陈默猛地抬起头。
陈岚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显然出来得极其匆忙,头发只是随意地挽在脑后,有几缕散落下来,脸上没有化妆,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和疲惫,身上只套了一件厚实的家居棉服,脚上甚至穿着居家的棉拖鞋,裤脚已经被外面的雨水打湿了。
“默默!”陈岚一眼就看到了墙角蜷缩着的弟弟。看到他浑身湿透、沾着泥污和暗褐色血渍、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无助的样子,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她瞬间红了眼眶。她快步冲过来,在陈默面前蹲下,双手紧紧抓住他冰冷颤抖的肩膀。
“姐…”陈默看到姐姐,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声音嘶哑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姐…她还在里面…不知道怎么样…”
“别怕!别怕!姐来了!”陈岚用力抱了抱弟弟单薄而冰冷的身体,声音带着强压的哽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弟弟身体剧烈的颤抖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松开他,捧起他的脸,用袖子胡乱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人呢?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进去快一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陈默摇头,眼神空洞地看向那扇红灯门。
陈岚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是家里的长姐,是弟弟此刻唯一的依靠。“钱呢?缴费单给我!”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干练。
陈默颤抖着把手里那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缴费单递过去。
陈岚接过单子,快速扫了一眼。当她看到上面那串预缴金的数字时,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个对她而言也绝对不算小的数字!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纸张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呻吟。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鼓囊囊的家居服口袋——里面是她出门时从家里现金抽屉里抓出来的所有钱,大概有几千块。显然,远远不够。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太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了。她和李明轩都是普通工薪族,李明轩是技术骨干收入尚可,但家里开销也大,尤其要负担儿子阳阳上国际小学的巨大压力。家里的积蓄大部分是为阳阳存的“教育基金”,那是绝对不能动的!她傍晚才偷偷挪用了其中一部分给弟弟救急买药,已经引发了丈夫的雷霆震怒…现在,又是这么大一笔钱!
“姐…是不是…不够?”陈默看着姐姐骤然变化的脸色,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
陈岚猛地回过神,看着弟弟那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神,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她用力咬了咬牙,将眼底的挣扎和忧虑狠狠压下去,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钱的事姐想办法!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缴费!记住,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像是要给他传递一点力量,然后转身,快步朝着挂号缴费窗口走去。脚步依旧匆忙,但背影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决绝的气息。
陈默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在缴费窗口的方向,无力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姐姐那句“姐想办法”,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像一块更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上。他知道姐姐的难处,知道姐夫李明轩的严厉,知道那笔“教育基金”对姐姐一家意味着什么…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觉得自己像个黑洞,在不断地吞噬着身边人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缴费窗口那边似乎有些争执,隐约传来陈岚提高的声音,但很快又平息下去。陈默的心悬着,目光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
终于,那扇沉重的门再次被推开。还是那个眼神锐利的男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神凝重地扫视了一圈走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