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灯光是永恒的惨白,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呼吸机轻柔的嘶嘶声,构成了生命维持系统单调的背景音。陈默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之下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漂浮。
痛…
无边无际的痛…
不是手术刀口的锐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麻木、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钝痛和…沉重。他的腰,他的背,尤其是双腿…像被灌满了冰冷沉重的铅块,又像被无形的巨蟒死死缠绕、挤压,无法动弹分毫。
眼皮重如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终于,一丝微弱的光线刺入眼帘,模糊的白色天花板在视野里晃动、旋转。消毒水的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沙哑的呻吟,像破旧风箱的拉扯。
“默默?!默默你醒了?!” 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和颤抖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是姐姐陈岚!
紧接着,另一张布满泪痕、憔悴不堪的脸也挤入了模糊的视线,是妈妈!她们的眼睛都红肿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挥之不去的担忧。
“姐…妈…” 陈默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想抬手,想给她们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惊恐地发现——他的手臂,他的手指,似乎…不听使唤了?!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神经信号传递到指尖,却如同泥牛入海,无法驱动肌肉做出任何动作!
恐慌!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苏醒的意识!手术…手术失败了?!他…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医生!医生!我弟弟醒了!他醒了!” 陈岚激动地按响了呼叫铃,声音带着哭腔。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进行了一系列快速的检查。翻看瞳孔,测试反应,询问陈默的感觉。
“陈默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医生温和地问道。
“腿…我的腿…” 陈默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惧,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去感知,去挪动那双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动不了…没感觉…医生…我的腿…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问出口,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医生和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岚和陈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医生。
“陈默先生,别紧张。” 医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手术很成功,压迫解除了,碎片也取出来了。你现在刚苏醒,麻药和术后反应还在,身体感觉异常是正常的。神经功能的恢复需要时间,不能着急。我们稍后会安排详细的检查。”
医生的话很官方,带着安抚,但并没有给出陈默最渴望听到的答案。没有说“能恢复”,只是说“需要时间”、“不能着急”。这种模糊的回应,对于此刻极度敏感、被恐惧吞噬的陈默来说,无异于一种更残忍的宣判!
动不了…没感觉…
医生在回避…
难道…真的…瘫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毒蛇,狠狠咬噬着陈默的心脏!他倾家荡产,卖命工作,忍受屈辱,付出一切去救的人,最终把他推入了地狱!而他,最终却要像个废物一样,瘫在床上,拖累年迈的母亲和伤痕累累的姐姐?!
巨大的绝望和屈辱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比手术台上的剧痛更甚百倍!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默默!别怕!医生说了,需要时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陈岚紧紧抓住弟弟没受伤的手(另一只手臂因为神经损伤暂时无法感知),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地重复着,“姐在!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陈母也泣不成声,只是不停地摩挲着儿子的额头:“儿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像个废人一样活着?拖累家人?生不如死?!
陈默心中的悲愤和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他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
“滚!都滚出去!别管我!让我死!让我死啊——!!!”
巨大的悲鸣在ICU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默默!!”
“儿子!!”
陈岚和陈母心如刀绞,紧紧抱住剧烈挣扎、情绪失控的陈默,泪水汹涌。护士连忙上前安抚,医生也皱眉,示意可能需要镇静剂。
看着弟弟在绝望中崩溃的模样,陈岚的心在滴血!她恨!恨杨雪!恨杨家!恨这所有的不公!而此刻,那个装着U盘、沾着老周鲜血的铁盒,在她贴身的衣袋里,冰冷而沉重。那是复仇的武器,也是弟弟可能重新站起来的…渺茫希望?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杨雪的豪华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却弥漫着压抑的暴风雨气息。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砸碎的玻璃杯碎片和几页文件。杨雪穿着真丝睡袍,头发凌乱,妆容也花了,原本精致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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