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顶着一头一脸的黑灰,狼狈地从柴房爬出来,呛咳着,眼神却依旧闪烁着固执和桀骜的光:“意外……小意外而已!离大道更进一步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又一头钻回了那间冒着残烟的屋子,留下院中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和程旼气急败坏的咆哮。
山雨欲来风满楼,程旼的蓝图和葛洪的爆炸已经够让人头疼,而郭璞的到来,则给东林寺蒙上了一层神秘莫测、令人心悸的阴影。这位名动天下的神算子,是被程旼重金请来为他的“佛学经济论坛”勘定吉日良辰、确保万世基业的。
郭璞的行事风格与寺中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随身携带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龟甲和一袋沉甸甸的古铜钱,走路无声,眼神飘忽,总像在捕捉着常人看不见的丝线。
他很少与旁人交谈,大部分时间都在寺中各处游荡,时而蹲在墙角掐指细算,时而在古树下凝神望气,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廊下,旁若无人地将那几枚铜钱抛起、落下、再抛起,铜钱撞击青石板的清脆“叮当”声,在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一个阴沉的午后,郭璞在斋堂门口抛掷铜钱。铜钱落下,排列成一个异常古怪而凶险的图案。他拈起铜钱,眉头紧锁,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青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匆匆走过的刘遗民,又越过他,投向斋堂深处那巨大的灶台,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郭先生,这吉日……”程旼恰好带着随从过来催促,满脸堆笑。
郭璞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程公,吉日未到,大凶之兆却显露此地,”他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脚下的青石板,又缓缓指向斋堂,“尤其是火旺之地,恐有血光之灾,殃及池鱼。避无可避,就在眼前。”
“血光之灾?”程旼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声音拔高,“就在斋堂?还殃及池鱼?这……这怎么行!我的论坛还没开张呢!”他急得团团转,“郭先生,您可是收了我的卦金的!得想办法化解啊!多少钱都行!”
郭璞缓缓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里有别人看不见的答案。“卦金已用于解厄,然天机反噬,非人力可强挽。此劫……凶险。”他不再理会程旼的追问,只是默默地将铜钱收回袋中,那“叮当”声似乎也沉重了许多。
谣言如同葛洪炉中逸散出的黑烟,迅速在东林寺的每个角落弥漫开来。“血光之灾”、“火旺之地”、“避无可避”……这些字眼在僧人和程旼的随从间窃窃私语。恐惧悄然滋生,连每日的晨钟暮鼓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颤抖。
做饭的火工僧人看着灶膛里的火焰,眼神惊惧。程旼焦躁不安,催促施工的声音更大了,仿佛要用喧嚣驱散那无形的恐惧。
刘遗民独坐青石,木鱼的敲击声依旧,却比往日急促了几分,试图在混乱中维持一丝心神的锚定。山雨欲来,这古刹的劫数,似乎真的近了。
佛诞日终于到了。程旼倾尽全力,将东林寺妆点得如同一个盛大而浮躁的集市。山门入口,那座崭新的、用红漆刷得刺眼的收费站赫然矗立。
几个程旼带来的随从穿着不合身的制服,腰杆挺得笔直,训练有素地操作着一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冷光的“神机”——POS机(程旼自豪地称之为“佛缘通宝感应器”)。
每一个踏入山门的香客,都被客气而强硬地拦住:“施主,请刷卡!功德无量,支持佛寺建设!”香客们大多愕然,看着那冰冷的机器,又看看庄严的佛像,只得无奈地掏出钱囊。
POS机“滋滋”的吐纸声和随从们“功德无量,佛祖保佑”的程式化祝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荒诞的交响。
寺内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临时搭建的彩棚摊位,挤满了前庭,售卖着开光佛珠、印着佛像的护身符、据说加持过的大米、甚至还有“程公亲笔签名”的《佛学经济论》手抄本。小贩的吆喝、香客的议论、孩子的哭闹,汇成一片浑浊的声浪。
就在这片喧嚣的顶点,一个尖利而极具煽动性的声音,借助一个简陋的铜皮喇叭,猛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在人群上空炸开:
“让开!都让开!长生大道,今日开示!”
人群不由自主地被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穿着崭新道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胖子,在一群孔武有力的“道童”簇拥下,昂首阔步走到大殿前最显眼的位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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