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华胥碎影录(肆)
Part Four:烬余悲歌
地宫入口涌出的寒气,卷着腐败铜锈味。此刻,赵承煜向诸人抛去丢《华胥国灭图》,带着独孤迦罗进入了地宫。李持盈细想来,刚才的伤势,或许也是她装出来的。
诸人商量一番,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毕竟这件事关乎到大唐的国运。李持盈踩过碎瓦,听见脚下传来空茫的回响。每块青砖下都埋着陶瓮,瓮中装着的不是骨灰,而是六十年前独孤迦罗收集的各代女官官印,印钮上的蟠螭纹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
“原来哀家藏在洛口仓的兵器,都被他们熔了铸这些玩艺。”独孤迦罗的蟠龙杖戳进砖缝,竟挑出枚隋五铢钱,钱孔里缠着的发丝正滋滋燃烧。
“主人,快看这地宫穹顶。”赵承煜的火把照亮岩壁,上面用朱砂画着《华胥国灭图》:青鸾鸟衔着鱼符撞向太阳,十二颗鲛珠破裂成血雨,最终聚成个戴凤冠的骷髅,大唐国灭,周祚再兴。”
“可惜,那枚青色鲛珠,还在李持盈手里。”
“不,主人,那枚珠子在我手里。”说完,赵承煜拿出那枚青色鲛珠,“不过,我相信李持盈一众人很快就会发现,少了这枚最重要的、真正的鲛珠。”
“逆贼,就算你拿到了鲛珠,也无法再复兴北周。”李裹儿的声音突然出现,赵承煜没想到,在这神秘的地宫,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们追上了。黑暗中,他终于看清楚李持盈,她那只总是藏在头发后面的右眼。不禁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大胆奴才,居然敢用本公主的台词,找死!”太平公主迅速摇了“九下”金步摇,一大批神策军瞬间出现在赵承煜面前,提枪攻了上来。只见赵承煜衣袖一挥,神策军消失不见。
“公主,你可知那金步摇,是谁所赠?”赵承煜笑着问道。“相思桥畔,画舫阁中,春宵一刻……”
“够了!”李持盈的竹节簪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鱼符上。“她不可以再让赵承煜说下去,因为那是她多年前布的一个局,让李令月陷入‘情锁’。”
两半鱼符合一的瞬间,地宫穹顶轰然洞开,月光漏下处,青鸾鸟的虚影,衔着燃烧的信笺盘旋。她看见信笺上的字迹在变幻:先是李隆基留下的密语,渐渐化作杨坚的笔迹,最终变成自己十四岁时抄录的《女诫》。
独孤迦罗的铠甲片片剥落,露出的竟是件绣着《璇玑图》的紫色罗裙,“本宫助杨坚夺位,不过是按北周太后的遗诏行事。你办这文化沙龙,又何尝不是李隆基的饵? ”
独孤迦罗将枯瘦的手指指向穹顶,用最后的发力令青鸾鸟虚影突然炸裂,那些落下的羽毛竟都是金箔剪成的,每片上都刻着“幻术”二字。那些落地的羽毛瞬间变成熊熊烈火,将整座地宫点燃。
“这些年你们争权夺利,”赵承煜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刺着的青鸾图腾,“可你们知道这灵都观的地基,是用三千宫女的骨灰夯成的?”他狂笑时,口中的大金牙被太平公主扔出的金步摇砸掉,里面藏着的竟是枚鱼符碎片,与李持盈手中的恰好吻合。
金步摇滚到“复活”的杨玉环脚边,琵琶女弯腰去拾,指尖触到的却是块冰冷的玉蝉,那是停尸时含在口中的葬器。李持盈这才惊觉,杨玉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她身上的罗裙早已僵硬,绣着的缠枝莲纹竟是用血画的。
“马嵬坡时,死的不过是个替身。”独孤迦罗的突然降调,令众人不免心寒“圣人早与安禄山约定,用贵妃换洛阳城。”李持盈拾起块独孤迦罗掉落的铠甲碎片,镜面上映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年轻时的武则天,正将鸩酒递给王皇后。
在烈火的炙烤下,地宫开始剧烈震动,陶瓮中的官印突然受热纷纷炸裂。李持盈看见无数人影从印泥中涌出:有北周的宫女、隋代的妃嫔、大唐的才人,她们都穿着与棺中戏服相同的衣裳,脸上带着麻木的笑容。
当第一块天花板坠落时,她终于明白:从独孤迦罗助杨坚夺权那日起,她们这些所谓的时代“奇女子”,不过是权力棋盘上被操控的傀儡,演着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
“华胥国亡……”她喃喃自语,将竹节簪插入鱼符的孔中。符身突然迸发出强光,照亮了地宫最深处的石壁。那里用篆书写着《列子?黄帝》的段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八字被朱砂圈出,而旁边的题跋赫然是李隆基的笔迹:“借卿珠玑,演吾大戏。”
“公主!”灵枢的声音穿透烟雾,传旨少年的手中托着一个骨灰坛,“这是您十四岁逃婚时,烧死的那只青鸾鸟。”坛盖被打开的刹那,飞出的不是骨灰,而是无数萤火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极小的“梦”字。
独孤迦罗的身体突然化作铜锈,簌簌落在《璇玑图》罗裙上。江采萍的珍珠串自行聚成项链,套在杨玉环僵硬的脖颈上,两颗最大的珠子恰好堵住她嘴角的血洞。李裹儿的马鞭缠上太平公主的金步摇,两者相触时爆出火花,将周围的戏服烧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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