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先是心里一虚,随后一拍桌子怒道,“丁素芬!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你就这么跟嫂子说话的!”
丁素芬也是一愣,然后以更大的声音喊,“咋说话咋说话!俺从小就这么说话!噫,看给恁能的!上几天班,给恁浪的,咋不上天去?你个小娼妇还跟俺拍桌子瞪眼睛,看俺哥回来砸断恁的狗腿!”
好家伙,这架势比江德华还厉害,且出口成脏。
娘的,轻敌了。
齐霁最初没当丁素芬当回事,现在翻翻久远的记忆,才发现,原来王秀娥怨念最深的是婆婆,但最服从的却是这个小姑子。
丁素芬十八岁嫁人,嫁给本村本分老实的刘永根,进门就当家,几年后,得心应手了,又开始回娘家做主。婆婆自然不愿让她做主,娘俩时不时也爆发战争,但面对王秀娥的时候,她俩绝对是一致对外的。
比如她们让王秀娥干家里的活,干田里的活,让她给丁素芬伺候月子,还同时她嘲笑成亲多年,一直没圆房,说没能耐,留不住男人的心。
王秀娥对外一直秉承婆婆的处事风格,一点儿亏不吃,无论吵架还是动手她都不服任何人,但只要人家一说“恁男人不要恁,都不跟恁圆房”,她就立马泄气,头都抬不起来。
丁素芬在刘家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因为她一连串生了三儿两女。
王秀娥也给她伺候了五个月子,一个好都没捞到,她早被驯化得服服帖帖,对小姑子从小到大习惯性的忍让。
齐霁回忆起,丁素芬上岛后,对十多年没见的她是有所试探的,可惜齐霁完全没意识到,下意识当她跟刘永根一样淳朴,又看着丁济群的面子,礼貌周到,她不知道,自己的所谓待客礼节和个人素质,在丁素芬看来,就是她“跟以前一样的好欺负”。
加上丁济群这两天又是下基层检查,又是接待青岛宣讲团的,忙得根本没时间和齐霁说话,这就让丁素芬得出她依然被她大哥嫌弃的结论,所以,她这会儿是,准备大展宏图来岛上当她大哥家的主了?
“啪!”齐霁将手里的碗摔到丁素芬的脚边,白瓷碗在地板上碎成八瓣,吓得丁素芬嗷的一声跳起来,大妮儿登时就吓哭了。
“丁素芬!你们三口来我家做客,我热烈欢迎,但你给我记住了,这里是我家,不是你那个娘家!在这里,针鼻儿大的事情,都必须是我王秀娥做主!”
“恁......俺地娘啊,恁走得咋恁早啊,恁快睁眼看看吧,那个童养媳欺负俺嘞!”丁素芬后退两步,挑了个没有碎碗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哭起来。
夏天的门窗都是四敞大开的,隔壁的墙头又冒出一个脑袋来,门口也聚集了不少小孩儿,笑嘻嘻地看热闹。
齐霁在大妮儿的哭声里,指着外面说,“丁素芬,你使劲哭,大声哭,把岛上所有的干部和家属都招来,把你哥的领导和下属都招来,让他们都来看你哥的笑话,这样多好!”
“他们来了也是笑话恁,没人笑话俺哥!”
门外传来三样的声音,“走走走!都走!”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三样走进院子,“阿姨,站墙头多累啊,你过来看吧!”
“我自己家的院子,爱站哪里就站哪里,你管得着么!”脑袋却是缩了回去。
丁素芬看到三样进来,爬起来扑他,“三样啊,恁娘欺负恁姑啊,姑待不了了,姑没脸在恁家住了,恁快起张船票,姑明天就回家了!”
三样赶紧扶住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行,那我明天送姑去码头。”
丁素芬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半天也出不来,连大妮儿也止住了哭声。
丁素芬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侄子,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般。
三样看了老神在在坐到沙发上的齐霁一眼,拿起门后的扫把,开始扫地上的瓷碗碎片,一边扫一边说,“姑,这碗是我娘砸的吧?”
丁素芬愣愣地点头。
“姑,我现在就是个战士,一个月津贴才六块钱,买了牙膏香皂就没啥了,可我娘一个月工资一百多!顶上二十个我!我吃她的喝她的,她让我干啥我就得干啥。你知道吗,她是这岛上工资最高的女的,连司令媳妇都比不了她!”
“啥?恁说啥?”
“我说,司令员的媳妇都没她能挣钱!我娘到了青岛就学文化,学说话,在大医院上了班儿,还老去济南青岛培训,噫,还敢拿刀剌人的肚子再缝上!现在我爹的工资每月都碰不着,都是我娘直接去师部领回来,家里家外也全是她说了算!唉,都怪我,昨天忘了告诉姑,你惹谁都不能惹我娘啊!”
丁素芬更傻眼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齐霁心里叹气,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只有泼妇才能制服泼妇,她刚才都已经做好跟丁素芬对战一场的准备了。现在儿子回来了,四两拨千斤的就把丁素芬安抚了。
大门一响,竟然是丁济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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