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皇统十一年春,梁山泊的芦苇刚冒新芽,我已带着二十个庄丁在废窑里泡了整宿。
前世李秀才断手后藏在此处写血书的场景,此刻变成我们用炭笔在石壁上画金军布防图——不同的是,图上多了十二处暗哨标记,正是去年腊月我夜探济州时,从完颜虎臣的靴底纹路推断出的巡逻路线。
“阿成,把浸过桐油的麻绳系在第三根芦苇丛里。”
我将改良过的弩机递给少年,他握弩的手势比前世稳当三倍,“金人巡逻船每到子时会转舵三次,第三次桨声停顿时,便是咱们收网的时机。”
废窑深处传来敲击声,李秀才带着五个识字的庄丁从地道钻出来,怀中抱着新刻的木活字——这是用前世在临安见到的活字印刷术改良的,专门用来印制揭露金人暴行的传单。
他左臂缠着的布带里,藏着我用金疮药混着朱砂写的密信,即将由渔人送往太行山的忠义旧部。
“稼轩,州府送来急报。”
祖父的幕僚冒雨潜入,袖中掏出的税册边角染着金粉,“金人要在端午前清点济南府所有汉籍,尤其盯着十六至二十岁的青壮——怕是察觉到去年完颜虎臣之死与咱们有关。”
我指尖划过税册上祖父刻意错算的三千石粮耗,忽然想起前世此时,自己还在为祖父“助金”而愤懑。
如今却看见税册背面用米汤密写着黄河渡口的宋军沉船坐标,那是祖父借查税之名,偷偷标记的旧部藏粮点。
“让弟兄们明日起扮作渔户,分散住进梁山泊七十二水寨。”
我抽出腰间短刀,在地图上刻下三个红点,“端午那日,金人巡检使完颜烈会带着二十艘粮船经过独龙冈——他是完颜虎臣的族弟,靴底刻着狼头纹。”
幕僚的瞳孔骤缩,他当然记得去年寒冬,我如何让完颜虎臣的尸身带着“私通宋军”的密信漂回济州。
此刻我指尖敲打着地图上的芦苇荡:“完颜烈有个习惯,过险滩时必换轻便快船。通知水寨弟兄,在芦苇丛里埋七具灌满火油的羊皮袋,等他的快船靠近——”
话未说完,窑外突然传来水鸟惊飞的扑棱声。
我反手甩出透甲锥,钉住从窑顶缝隙伸进来的弩箭,箭头淬着的青紫色毒雾,正是金人密探惯用的“狼毒”。
李秀才迅速吹灭烛火,我摸黑扣住身旁人的手腕,将他按在潮湿的石壁上时,闻到对方袖口淡淡的檀香——这是金人中都贵族子弟的熏香。
“说,谁派你来的?”
我用锥尖抵住他喉结,前世在济州城见过的女真文刺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是完颜烈,还是济州通判?”
密探突然咬破毒囊,我及时捏住他下颌,却只来得及听见半句含混的女真话:“辛赞...印信...”
话音未落,他眼中已泛起死灰。
我撕开他衣襟,胸口果然烙着大金暗卫的虎头印记,更在他鞋底发现半枚模糊的官印纹路——正是祖父案头那方残缺的宋室官印拓片。
“他们盯上祖父了。”
李秀才点燃火折子,照亮密探指甲缝里的金粉,与祖父税册上的一模一样,“看来去年完颜虎臣之死,金人已怀疑到辛府头上。”
我盯着石壁上的布防图,忽然想起前世祖父临终前才透露,这方残印是当年从东京带出的秘宝,可调动黄河沿岸的宋军旧部。
此刻捏紧密探的断指,忽然冷笑——金人想借“私藏宋室印信”之名构陷祖父?
那便让他们看看,这印信该如何在汉人手中,成为斩胡的利刃。
三日后,济南府衙忽然闯入十几个“渔民”,哭哭啼啼说梁山泊出现水鬼,专拖金人官船。
我带着李秀才混在人群里,看着祖父“惊慌失措”地摔碎茶盏,让滚烫的茶水泼在知州刚收到的密报上——那是金人暗卫关于“辛府私通宋军”的指控,此刻被茶水洇开的墨迹,恰好遮住关键人名。
“荒唐!”
知州甩着湿淋淋的密报,“本官昨日还见辛同知在城南清点赋税,哪来的闲心通敌?”
他踢开哭号的渔民,却没注意到我悄悄将密探的虎头令牌塞进了账房先生的袖口——那是金人派驻济南的另一名暗卫。
当夜,祖父书房传来三声鹧鸪叫。
我从暗格取出残印,看着祖父用女真文在羊皮纸上写了封“密信”:“梁山泊水寨已空,宋军余孽欲袭济州粮道。”
落款处盖着半枚模糊的官印,正是从密探鞋底拓下的纹路。
“明日让幕僚装成金人暗卫,将信送给完颜烈。”
祖父吹冷墨迹,眼中闪过前世少见的锋芒,“他若信了,定会调重兵驻守独龙冈,却不知咱们的人早已在黄河渡口布下渔网——”
我接过羊皮纸,忽然想起前世在太行山第一次见到耿京时,他说“稼轩的剑,比谋士的笔快三分”。
此刻摸着残印上斑驳的刻痕,终于明白祖父当年为何总说“真正的战场在朝堂”——当金人对着假情报自乱阵脚时,梁山泊的渔民正在芦苇荡里练习新学的“鸳鸯阵”,用的正是前世飞虎军的雏形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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