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从襁褓中的血与火,到龙椅上的虚与空,再到五丈原的烬与光,刘禅的重生,是一场与命运的悲壮共舞。他改写了张飞的结局,参与了街亭的部署,却终究无法阻止诸葛亮的陨落——因为有些东西,比权力更重,比生命更贵,那便是理想与信念。
建安十三年秋,长坂坡的血浸透襁褓时,我尚不知何为皇权。
母亲甘氏的体温混着硝烟味烙在后背,赵云的银枪挑开曹军甲胄的声响,是我对人间最初的记忆。
后来乳母说,那夜子龙将军七进七出,怀中襁褓竟未沾一滴血——原来从襁褓起,我的命便是他人刀尖上搏来的。
章武三年春,白帝城的烛火晃得人睁不开眼。
父皇的手指抠进我手腕,滚烫的泪砸在龙袍上:"阿斗,今后便托付给丞相了。"
他眼里映着诸葛亮的影子,却独独没有看我。
那年我十七岁,跪在龙榻前听着"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的遗诏,忽然想起去年想纳妃时,董允板着脸说"礼制不可",我攥紧龙案的指甲,终究没敢划破掌心。
丞相开府那日,我站在太极殿看他的车驾碾过丹墀。
他教我读《申子》《韩非子》,却不许我过问南征的军粮;他让我习骑射于射山,却在我想亲阅屯田奏报时说"陛下年幼,且先读书"。
皇后张氏是张飞之女,她袖口总带着蜀锦的香,却在我说起想修苑囿时,用和董允一样的眼神看我——原来这金銮殿上,连我的皇后,都是丞相选来的。
建兴十二年秋,五丈原的星坠了。
我抱着丞相的遗表哭到呕血,却在打开他的私宅清单时,突然笑出声来。
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原来他留给我的,从来不是权势,而是这满朝文武皆服的清正。
可当魏延的头颅滚在阶下,杨仪的囚车碾过宫墙,我才明白,丞相留下的平衡术,终究要我自己来学。
延熙九年,董允病逝的那夜,黄皓跪在我脚边擦眼泪。
他掌心的温度,竟比皇后的蜀锦更暖些。
从前董允在时,他连头都不敢抬,如今却敢替我挡住姜维的谏章:"大将军连年北伐,百姓苦矣。"
我摸着案头诸葛亮送的《六韬》,忽然想起他临终前说"亲贤臣,远小人",可这满朝贤臣,谁又把我当君主呢?
姜维屯田沓中的折子送来时,我对着黄皓新贡的蜀绣屏风发呆——原来权臣去了,还有宦官,这龙椅,从来都是空的。
景耀六年冬,成都的雪落在谯周的帽檐上。
他说"北方之人,皆欲王师之至"时,我望着殿外冻僵的麻雀。
诸葛瞻的尸身还在绵竹,他临终前骂我"昏聩"的话,被风雪吹得七零八落。
姜维的二十万大军还在剑阁,可成都城里,连米缸都见了底。
宫人抱着玉玺哭成一片,我忽然想起长坂坡那夜,赵云的枪尖滴着血,却护着我一丝不伤——如今我护不住百姓,护不住祖宗基业,只能用这投降的诏书,换他们一条生路。
洛阳的宴席上,司马昭的酒盏映着蜀地的乐舞。
舞女的水袖扬起时,我仿佛看见丞相在丞相府批改军报,看见母后在椒房殿绣着香囊,看见五丈原的秋风卷着军旗。
"颇思蜀否?"司马昭的笑像长坂坡的曹军,我听见自己说:"此间乐,不思蜀。"
郤正踩我的脚尖时,我忽然想起他曾是丞相的门生,想起丞相临终前要我"亲君子",可此刻这洛阳城中,君子也好,小人也罢,谁不是司马昭案上的棋子?
夜半惊醒,怀里抱着从成都带来的旧玉珏。
那是父皇入蜀时给我的,边角还带着当年孙夫人夺我时抓出的裂痕。
窗外传来胡笳声,不知道是哪路胡人在牧马。
长子璿的头在钟会之乱中被斩时,血是不是也像长坂坡那样,染红了谁的衣襟?
北地王谌自杀前骂我的话,还在耳边:"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
可父皇啊,您当年携民渡江时,可曾想过,这天下终究不是靠仁义能守住的?
景元五年春,我在安乐公府的桃树下发呆。
黄皓已经死了,姜维的密信还藏在箱底。
他说"愿陛下忍数日之辱",可这辱,我已经忍了四十一年。
从襁褓中的血与火,到龙椅上的虚与空,再到洛阳城的笑与泪,原来我这一生,不过是旁人棋局里的一枚卒子,进亦忧,退亦忧,唯有弃子之时,方得片刻安宁。
暮色漫过雕栏,我摸着腰间的空剑鞘——那是丞相送我的,教我习射的剑。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不知谁家的阿斗,还在做着帝王梦。
风过时,桃瓣落在石桌上,像极了当年成都射山的落英。
原来这人间最苦的,从来不是做那扶不起的阿斗,而是明明早已知道,这江山从来不属于自己,却还要捧着玉玺,笑着说一声:"此间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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