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大牢里弥漫着腐臭,我戴着镣铐蜷缩在角落,密信被我缝在衣襟内侧,贴着心口。
三天前,林冲为救我甘愿受刑,而我却被朝廷的暗卫抓住,成了阶下囚。
狱卒送来的饭食里,混着几颗发霉的糙米,我却想起母亲做的桂花糕,想起独龙冈的桃花。
“哐当”一声,牢门被推开。
我抬头,看见宋江身着官服,腰间系着朝廷的玉带,哪还有半分梁山寨主的模样?
“妹妹,”他假惺惺地叹道,“若你交出密信,我便奏请圣上,免你死罪。”
我冷笑,一口血水吐在他绣着金线的官靴上:“你果然和朝廷勾结!”
他脸色骤变,抽出佩剑抵住我咽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林冲为你受尽酷刑,你就不想去看看?”
我浑身发冷,任由他押着我穿过阴暗的甬道。
刑房里,林冲被铁链吊在中央,身上满是鞭痕,却仍紧咬着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林教头,看看谁来了?”宋江阴恻恻地说。
林冲艰难地抬头,看见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没事就好。”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地步?”
他轻笑,血沫顺着嘴角流下:“因为……我终于明白,忠义不该是枷锁,而是……”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喧哗。
兄长扈成带着一队官兵杀了进来,他的铠甲染血,手中长剑却依旧锋利:“妹妹,我来迟了!”
原来他当日引开追兵后,便投奔了朝廷的旧部,带着密信和虎符,揭穿了宋江的阴谋。
混乱中,我扯断镣铐,冲向林冲。
红绵套索缠住他的铁链,用力一拽——铁链断裂的瞬间,宋江的剑刺向我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冲猛地转身,替我挡下致命一击。
鲜血溅在我脸上,温热而腥甜,他倒在我怀中,气若游丝:“扈三娘……别恨我……”
“不!”我抱紧他,泪水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远处,兄长的剑刺穿了宋江的胸膛,这个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终于得到了报应。
可我却感受不到丝毫快意,只觉心口被剜出个大洞,冷风灌进来,疼得窒息。
独龙冈的桃花又开了,我将林冲和祝彪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忠义之士”。
红绵套索系在坟前的桃树上,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握着双刀,望着北方的朝廷,那里还有未尽的恩怨——这世道的不公,还未彻底斩断。
“父亲,阿兄,”我对着天空低语,“这一次,我会用这把刀,为你们,也为所有被践踏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夕阳西下,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手中的双刀,终于不再颤抖。
江州的雪落了三日,我站在林冲的坟前,新刻的碑文被白雪覆盖。
兄长扈成说,朝廷追封他为“忠武郎”,可这虚名,能换得回他胸腔里那半片冰冷的肺叶么?
红绵套索上的血痂早已凝结,我解下它系在墓碑上,恍若看见他临终前染血的微笑——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会为我赔上性命,却不是因为觊觎我的容貌或武艺。
“小姐,枢密院急召。”
侍女小翠抱着狐裘站在雪地里,她腕间的银镯叮当相碰,像极了母亲当年绣花时的环佩声。
我摸着腰间双刀,刀柄上“忠义”二字已被磨得发亮,却再无人能说出这二字背后的血与火。
枢密院的正堂里,高俅的象牙笏板敲在金砖上,声响刺耳:“扈三娘,你手中密信可曾抄录?”
我盯着他腰间九环玉带,那是用梁山好汉的血染红的丝线所织:“回大人,信中所记梁山暗桩,已全部标注在册。”
他满意点头,却在我递上绢帛时,目光落在我胸前——那里别着祝彪的玉佩,碎痕被金丝细细缀补。
“女将终究是女将。”他身旁的文官冷笑,“竟在枢密院佩饰男子信物,成何体统?”
我握紧袖口的红绵,指甲掐进掌心:“此乃亡夫遗物,大人有何指教?”
那文官脸色青白,高俅却摆手笑道:“无妨,北疆战事吃紧,正需你这等骁勇之将。”
北疆的寒风比江州的雪更刺骨,我站在雁门关的城墙上,望着关外茫茫草原。
朝廷命我率领三千“娘子军”,听起来威风,实则是将一群被战火毁了家园的女子聚成弃子。
她们手中的绣针换成了弯刀,鬓边的簪花变成了箭簇,却仍会在月夜里哼唱江南小调,问我何时能回家。
“将军,辽军又来叫阵!”斥候的禀报打断思绪。
我披上父亲遗留的锁子甲,甲胄撞击声里,仿佛听见他在演武场喊“刀要稳,心要狠”。
辽军阵前,一员大将骑着白马,腰间悬着的正是林冲的蛇矛——矛头的缨穗,竟与我发间的珠翠同色。
“南朝女将,可敢与我单打独斗?”他的汉语带着口音,矛尖挑起我军中一名女兵的首级。
血珠溅在城砖上,冻成暗红的花。
我握紧双刀,红绵套索在风中绷直如弦:“你可知,这蛇矛曾饮过多少贼寇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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