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挽春堂来了顶朱漆花轿。
八名壮汉抬着轿子直入前堂,轿帘掀开时,露出鎏金牡丹纹的裙角——是苏州府的千金,陆家小姐。
“苏姑娘医术高明,家父想请你去府里小住。”
陆家丫鬟递上拜帖,眼角却扫过我握着药勺的手,“当然,闲杂人等就不必了。”
苏挽正在给阿青讲解艾灸穴位,指尖在铜人模型上顿住。
我看见她腕间银镯闪过微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镯子上的忍冬纹——那是陆家小姐曾诋毁为“妖物印记”的图案,前世她正是因这镯子,被陆家以“勾结妖人”为由问罪。
“劳烦回复陆老爷,”她放下铜人模型,声音淡得像雪,“湿温疫正盛,苏某实在走不开。”
丫鬟冷笑一声:“走不开?还是说,舍不得这位……从‘千年后’来的公子?”
堂中空气骤冷,阿青手中的药杵“当啷”落地。
我终于明白,陆家早已盯上我们——或许是那日在医馆,陆家小公子的金锁照出了我帆布包里的手电筒;又或许,是苏挽用橡胶手套时,被陆家安插的眼线撞见,当成了“番邦妖术”的证据。
三日后,医馆来了群穿皂衣的官差。
为首的千户拍着惊堂木,说有人举报挽春堂用“妖术”治病,那些橡胶手套、酒精棉球,都成了“番邦邪物”的证据。
“苏某行医,凭的是《黄帝内经》《千金方》,”苏挽护着我藏在药房暗格,指尖在石砖上按机关时,掌心的烫疤擦过我的手背,“若这些救人的物件算妖术,那天下医者,谁不是妖人?”
她被铁链锁走时,回头对我笑:“轩儿别怕,我去去就回。”
暗格里漏进的月光很冷,我数着更声等到五更,听见院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推暗格门时,看见苏挽倚在青石墙上,白衣染着血,腕间银镯裂开半道缝,血痂凝在裂痕里,像朵开败的忍冬——那是陆家小姐亲手砸的,前世她也是这样,举着鎏金锤,说“我陆家怎容得下你这等妖人。”
“他们要我交出你。”她扯出染血的帕子,替我擦去脸上的泪,“说你是勾魂的妖物,来自……来自千年后的世界。”
我这才想起,前世正是因为陆家的施压,苏挽的师父才逼她在家族荣誉和我之间选择。
此刻她发间银簪已断,乌发散落在地,却仍用完好的那半只银镯圈住我手腕:“轩儿,明日随我去雪山吧,师父说那里有时空之花,能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抓住她受伤的手,触到新结的血痂,“苏挽,我们一起走,像前世那样,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火把照亮了苏挽苍白的脸,她忽然低头吻住我,带着血腥气的温柔,像前世在时空通道里最后的拥抱。
“其实我早就记起了,”她的泪落在我手背上,混着血珠,“从你拿出听诊器的那一刻,从你喊我‘苏挽’的那一刻,那些被时空碾碎的记忆,就一直在咬我的心……”
当官差踹开药房门时,她已将我推进暗格,指尖在石墙上按下机关,眼里倒映着我的惊恐:“别怕,轩儿,等雪化了,我就来接你。”
暗格闭合的瞬间,我看见她被铁链拖走的衣摆。
那夜我翻遍医馆,找到她藏在《千金方》里的信,字迹被泪水晕开:“轩儿,我记起所有了。前世你走后,我寻了三百年时空之花,再见到你时,却连句我爱你都没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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