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月光比前世更冷。
我摸着大通铺上的草席,指尖划过熟悉的木刺——是第三根,比右边那根短三分。
前世我曾用指甲在这刻下第17道痕,代表第17次避开同袍的目光去河边洗澡。
"花弧,来靶场。"陈宏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不属于北魏士兵的威严。
我摸了摸袖中藏的木兰刺绣,那是母亲给我缝的帕子,边角处绣着半朵木兰花,与他袖口的纹样严丝合缝。
靶场空无一人,只有他立在箭靶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看见他指尖捏着枚柔然狼牙箭,正是前世我射穿他护心镜的那支。
"十二年前,平城驿馆。"他转身时,月光照亮他左眼角的泪痣,"你给我包扎伤口,说'阿宏要坚强',那时你腕上戴着这个。"
他掏出个银铃,正是我今生藏在枕下的那枚,母亲说这是我周岁时的礼物。
我猛然后退半步,手按上剑柄。
前世从未对人提过平城驿馆的事,连父母都不知道。
而那枚银铃,我明明在重生时埋进了梳妆台的暗格。
"别紧张。"他抛来狼牙箭,箭头刻着细小的"兰"字,"我记得你左手臂有处烫伤,是十二岁那年替弟弟拿滚汤的铜壶烫的。还有你后颈的朱砂痣,形状像片木兰花瓣。"
冷汗浸透中衣。
这些只有父母和弟弟知道的事,他竟了如指掌。
更可怕的是,他提起这些时,眼神里有疼惜,像极了前世我替他包扎伤口时,他看我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我握紧狼牙箭,箭头对准他心口,那里本该有前世我留下的剑伤,此刻却平整如初。
"为什么知道我所有的事?"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胡杨林风拂过沙丘:"因为我和你一样,重生了。"
他解开领口,露出心口处淡红色的胎记,形状与我后颈的朱砂痣一模一样,"前世我死在你剑下,魂魄附在玉佩上,看着你回家,看着你孤独终老,直到你咽气时,玉佩突然碎了,我就回到了十二年前。"
记忆突然出现裂缝。
前世临终前,我确实握着玉佩想"若有来生,愿不再相见",然后玉佩发出强光。
原来,他的魂魄一直附在玉佩上,看着我走完一生。
"所以你现在是柔然世子,来北魏做细作?"我放下箭头,却依然警惕,"你接近我,是想阻止我从军,还是想利用我?"
他走近两步,月光在他眉间投下阴影:"我想阻止你代父从军,想带你去柔然,想让你看看胡杨林的木兰花……可我看见你父亲咳血的模样,看见你眼中的坚定,就知道阻止不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胸口,"所以我选择陪你,这次换我保护你。"
心跳声混着远处的更鼓。
我想抽回手,却听见他低声说:"前世你总说'战争是无数家庭的悲剧',可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摘下头盔,长发散落如月光时,我宁愿这场战争永不结束,这样你就会一直是我的对手,我的……牵挂。"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绣着的木兰花纹——与我中衣上的纹样相同,针脚却粗糙许多,像是男子笨拙的手艺。
前世我从未注意到,原来他早就在关注我。
"花弧!"突然传来巡夜士兵的喊声,"陈宏校尉叫你去中军帐!"
他松开手,瞬间恢复冰冷的语气:"记住,我是你的校尉,陈宏。从现在起,你的训练由我负责。"
转身时,他袖口的木兰花闪过,与我帕子上的花影重叠。
中军帐里,校尉们围着地图争吵。
我看见柔然的兵力部署图上,标出了七个北魏细作的位置,其中一个红点,正是陈宏的名字。
"花弧,你去柔然大营探虚实。"
主将将令牌拍在桌上,"陈校尉说你擅长轻功,正合适。"
陈宏的眼神暗了暗,却只说:"速去速回,子时前必须回来。"
他塞给我个锦囊,指尖划过我掌心的茧,"里面是柔然通行令,还有……防狼的药。"
柔然大营的篝火像散落的星辰。
我趴在胡杨树上,看着帐篷里的柔然将领们喝酒,忽然听见熟悉的琴声——是《木兰辞》的调子,却用柔然乐器演奏,带着苍凉的韵味。
"世子还在想那个北魏将军?"有人调侃,"听说她战死后,你把她的玉佩挂在帐中,连王后都吃醋了。"
我攥紧锦囊,看见帐中走出个男子,左眼角下有颗泪痣,正是前世的拓跋宏。
他穿着柔然世子的华服,手中把玩着枚玉佩,羊脂白玉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今生我此刻藏在贴身处的那枚。
"她不是将军,是……木兰花。"
他忽然抬头,望向我藏身的胡杨树,"长在中原的木兰花,却在柔然的土地上,开得比胡杨更坚韧。"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月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前世他死在我怀里时,脸上落着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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