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的战船在黎明时出现。
他站在船头,鬓角已染霜色,却仍穿着那件让雅鱼蒙羞的龙袍。
看见城楼上的"越"字大旗时,他手中的酒盏跌落,砸在甲板上碎成齑粉。
我举起"工布"剑,剑身上映出他震惊的脸,与我当年看见夫椒火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勾践!"他的怒吼穿过雨幕,"你敢杀我儿,我便屠尽越人!"
"来啊!"我挥剑斩断旗杆,看着"吴"字大旗坠入太湖,"你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利!"
吴军突然传来骚乱。
我看见西施站在夫差身后,广袖扬起间,露出腕间的梅花胎记。
夫差猛然转身,像想起什么,却被范蠡射出的弩箭擦伤脸颊。
血珠溅在他龙袍上,像朵迟开的苦胆花。
"撤!"夫差按住伤口,战船转向时,我听见他对西施怒吼,"你果然是勾践的人!"
西施望着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转身时,广袖拂过栏杆,竟将夫差推得一个趔趄。
我攥紧剑柄,想喊她回来,却看见她对我轻轻摇头——那是雅鱼常对我做的动作,带着无奈的温柔。
越军打扫战场时,我在姑苏台找到了雅鱼的狐裘。
那是她入吴时穿的,毛领上还沾着她的发丝。
我抱着狐裘坐在她曾被羞辱的寝殿里,闻着残留的龙涎香,忽然呕吐起来。
范蠡递来水囊,我却看见水影里自己的脸——满是血污,狰狞如鬼。
"大王,"他低声道,"吴宫的粮仓空了,百姓易子而食。"
我摸着狐裘上的血渍,那是太子友的血:"开仓,把我们带的粮食……分一半给吴人。"
范蠡怔住:"可我们的军士也只带了十日口粮……"
"照做。"我打断他,"雅鱼说过,越人不该用无辜者的血来复国。"
他沉默良久,最终拱手:"臣……领命。"
这一夜,我在姑苏台点燃雅鱼的狐裘。
火焰腾起时,我仿佛看见她在火中起舞,衣袂飘飘,鬓角的白发被火光染成金色。
她的唇语我看懂了:"勾践,你还是你。"
泪水混着浓烟落下,我想起入吴前她对我说的"共赴黄泉",原来真正的赴死,不是肉身消亡,而是灵魂的迷失。
夫差的求和书在破晓时送到。
他在绢纸上写:"勾践,寡人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握着笔,在"仇"字旁边添了个"耻"字,然后写下:"今日放你,来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范蠡看着绢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大王可知,西施姑娘……留在了吴营。"
我望着东方天际,雅鱼说的守护星正在隐去。
"随她吧。"我摸出糖橘核,埋在姑苏台的焦土里,"等梅花开了,她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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