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极限
>我们健身房的口号是“没有极限”。
>当我发现13号深蹲架的镜子会倒映出另一个自己时,我以为那是错觉。
>镜中的“我”训练更狠,肌肉贲张到撕裂皮肤,脸上却带着极度欢愉。
>直到凌晨独自训练,镜中倒影突然停下,微笑着朝我伸出手。
>“你的极限,我替你突破。”它说。
>第二天管理员在监控里看到我疯狂训练。
>而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无数苍白手臂正把我拖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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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卢克的脑海里沉闷地敲响,不是来自任何真实的钟表,而是他身体内部筋疲力竭的倒计时。城市早已沉入寂静的深海,唯有“巅峰健身”俱乐部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依然固执地吞吐着冰冷的人工光芒。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汗液、消毒水和隐约铁锈味的复杂气息,猛地灌入鼻腔。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能量场扑面而来。
“没有极限。”前台墙上那四个猩红的霓虹大字,像某种诡异的咒语,在空无一人的接待区无声地咆哮。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蜂鸣,是这片金属丛林唯一的背景音。
更衣室里惨白的灯光将他疲惫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储物柜门发出刺耳的尖叫,卢克取出包里的东西:一副磨损严重的护腕,一根握力带,还有一个印着“巅峰”LOGO的黑色罐子——高纯度乳清蛋白粉。他拧开罐盖,里面只剩下浅浅一层白色粉末,像某种仪式最后的祭品。他皱了皱眉,没去细想消耗为何如此之快,只是习惯性地舀出几勺,兑进摇摇杯冰凉的水中,机械地摇晃着。浓稠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余味。
深夜的器械区空旷得令人心悸。巨大的落地镜墙连绵不绝,将冰冷的金属器械和他孤独的身影无数次复制、粘贴,形成一个无限延伸的、沉默而压抑的矩阵。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还有金属在无数次重压下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锈蚀气息。往常这个时段,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被工作和生活挤压到变形,只能在这片金属丛林中寻找喘息缝隙的幽灵。
然而今晚有些不同。
目光扫过一排排深蹲架,最终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尽头那个被阴影半包裹的位置——13号。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其他深蹲架前空无一人,只有13号,那根光洁的镀铬横杆在顶灯照射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静静等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如同磁石般牵扯着他疲惫的双腿,朝那个不祥的数字挪去。
他走近,在13号深蹲架前站定。沉重的杠铃片早已装好,冰冷的重量仿佛透过空气传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调整好站姿,肩胛骨紧紧抵住冰冷的杠铃杆,他看向正前方那面巨大的镜子。
镜中的自己,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写满了被掏空的疲惫。他屈膝,开始下蹲。
就在身体降到最低点,股四头肌承受着巨大张力微微颤抖的那一瞬,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
镜子里那个疲惫的自己,动作似乎……慢了半拍?
不,不是慢。是在他本体已经开始发力站起时,镜中的影像还固执地停留在下蹲的最低点,维持着那个极限的、承受重压的姿势。仅仅是一刹那的迟滞,短暂得如同视网膜上的残影。卢克猛地站直身体,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撞击着肋骨。他死死盯住镜中的影像。镜中的他也同样站直了,疲惫的脸庞带着一丝困惑,完美地同步着他的动作。
是错觉。一定是错觉。连续加班后的神经衰弱,加上这该死的深夜独处,让感官产生了混乱。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股莫名的不安甩出脑海。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橡胶地垫上。
他重新俯身,握紧杠铃杆,准备下一组。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再次下蹲,身体沉入那个熟悉而痛苦的深度。
这一次,他强迫自己睁大双眼,死死锁定镜中的影像。
就在他身体开始向上发力的瞬间——
镜中的那个“卢克”,依旧停留在深蹲的最低点!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痛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极度亢奋的欢愉!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更恐怖的是,镜中影像那贲张的肌肉,像吹胀的气球般疯狂地隆起,皮肤被撑到了极限,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色,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撕裂开来!
“呃!”卢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像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了脖子,后撤的动作狼狈不堪。小腿猛地撞在冰冷坚硬的深蹲架支撑杆上,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他被恐惧冻结的神经。他踉跄着后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惊恐的视线如同焊死的铁钉,牢牢钉在镜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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