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后,沾沾飞回堂中,落在条几上,神气地将翅膀背到身后,步伐颇骄傲地走了几步。
少微甚少见到它这样英勇,遂摸出两颗松子作为嘉奖。
沾沾嘴里衔着一颗,爪子抓着一颗,飞去了院中享用。
少微擦拭条几,见得那只青铜博山炉中青烟徐徐袅袅,显然是在焚着香的。
姜负喜好焚香,且钟爱浅淡香气,这些香丸皆是她亲手所制,她曾向少微夸耀,她独门秘制香丸各有功效,小小一匣便百金难求。
少微虽不信这大话,但此刻认真嗅闻香气,也确实淡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只觉肢体骨骼都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将堂屋里外打扫得几乎焕然一新,少微环视一遍劳动成果,深感满意。
少微在矮案之后盘膝而坐,本只打算歇息片刻,却忽觉颇为困倦,大约是近来夜中总因姜负夜咳而辗转反侧,未能睡好觉,此刻心神放松之下,近日欠下的诸多困意便排山倒海一般来讨债了,哈欠打得简直比她前世的命还要长。
少微并未回屋内榻上,一则实在困倦,二来不想脱下新衣新履,穿着睡又恐压皱了去,干脆伸直了双腿,抱臂而坐,背靠着身后凭几,打算就此小憩片刻了事。
少微白日里不常午睡,即便睡,也不过两刻钟便会自动醒转,用姜负的话来说,少微这幅躯体的一切都自有秩序,对外八面威风顶天立地,对主人忠心耿耿谨小慎微,不敢有一点差错。
但今次这幅躯体却失了一回规章秩序。
本该很快醒来的少微睁开眼睛时,竟发现外面的天色几乎要黑透了。
少微因初醒有些茫然,脑中一时混沌,低头一看,只见沾沾仰卧在她腿上,仍睡得很沉。少微站起身来,沾沾滚落在旁,换了个姿势,竟然趴着又睡了去。
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睡到现下为何没人叫醒她?
堂内已是一片昏暗,堂外尚残余最后一缕暮色,少微起身往外走,只见灶屋里点了灯,这叫她有少许莫名安心,却也还是赶忙开口喊:“墨狸!”
墨狸的身影从灶屋里出来:“你醒了!”
少微急问:“你为何不叫醒我?”
墨狸脸上一贯没有表情:“你不曾说过让我叫你!”
“姜负呢?”少微看向四下,意识到倘若姜负在家,定会将她闹醒吵醒,可此刻四下异常安静。
墨狸:“家主未归。”
他备好了一切菜肉,只等家主回来后一声令下即可进锅。
墨狸不知变通,只知在灶屋里继续等。
少微却已然皱起了眉,当即道:“走!”
墨狸:“去何处?”
少微话落已奔出数步,却又忽而折返,跑去堂中,抓起依旧昏睡的沾沾塞进怀中。
从堂中转身离开前,少微定定看了一眼那半隐在昏暗中的青铜香炉。
“去找她!”少微跨出门槛之际与墨狸说。
姜负不常出门,却也并非没出过门,她有兴致时很喜欢骑牛闲逛,尤其喜欢去往山水僻静处,她方位感极好,只看过一次的路便能记得很清楚,因此怎么也不可能是迷了路。
不是迷路,难道是中途犯了酒瘾,喝多了醉倒睡在了哪个坡下路旁?若是如此,便气人太甚,但少微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最好是这样,最好是当真醉倒在何处,等着她去找,她肯定能找到。
墨狸跟着少微匆匆出了小院。
夜色漫开时,月光也开始独当一面,重九上弦月,静悬于疏星间,注视着地上奔走的少年。
少微沿着去往郡县集市的路找去。
此去足有十余里路要走,而既要找人便不能施展轻功走马观花,少微已做好了只怕要找到天亮的准备,她一边走一边胡乱地想,脑海中思绪纷杂,她交待了墨狸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墨狸一路乱七八糟地点头“哦”着。
二人找出两三里外,无所获。
重九夜间无行路人,天地间一片无边寂静,昏睡了半日的少微茫茫然奔找与这寂静之中,只觉一切都不真实,包括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不安。
行走间,道路左侧的桃树林中忽有一阵窸窣声响,这与风声无异的轻微响动亦让少微立时戒备起来,她一手拦住后方跟着的墨狸,另只手已探向腰后,那朱红束带之内别着一把短刀。
短刀未及完全出鞘,少微已然分辨出对方声息,她立时将腰后刀柄按回,大步走向那道自桃林中掠出的灰影,声音几乎急切:“姜钱!”
是家奴,离开了好一段时日的家奴。
少微张口便与他道:“姜负到现下都未归家,你随我去找她,沿着这条——”
家奴却哑声打断了少微的话,道:“跟我走吧。”
少微一怔:“去何处?”
“离开桃溪乡。”
“为什么?”
家奴未答,只伸手攥住了少微一只手臂,当下就要带她离开。
少微猛然将手臂抽出,后退一步,凝声正色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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