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等了这三日,少微的伤势也进一步养好了,身形愈发轻盈了些。
而在她攀上马背的那一刻,刘岐与邓护皆看出了一个事实:毫无技巧,全是蛮力……或者说是实力。
结论则是:她确实厉害,但确实不会骑马。
在少微十三岁那年说出自己日后想要做个侠客时,姜负曾问过少微是否要学骑马,侠客总要配一匹好马才威风洒脱。
少微有着一瞬的心动,可转念一想,整个桃溪乡里都找不出一匹马来,出行全靠牛、驴、骡等常见牲畜,若贸然养一匹马用来骑乘必然十分扎眼,不利于躲避仇家的姜负掩藏行踪。
她拒绝了这个提议,傲然道:侠客既有绝世轻功,又何须有马。
私心里则在想,等做了侠客之后再学不迟。
直到在小院中经历过一场厮杀,又要往南边急追而去之时,少微才知许多事情根本不会等她准备好之后再发生。
再出色的轻功也会消耗体力,绝不适宜用来长途跋涉,尤其是负伤的情况下。
她只有数次骑牛的经验,在家奴途中的临时指点下,就这样逞着强爬上了马背,匆匆颠簸前行。
绣衣卫的马都很健硕,换作寻常没有经验的人,摔也摔个半死了,但少微胜在腿部力量格外强大,而这是骑乘最重要的条件。
纵然如此,也不下十次险些翻下马背,数次已挂在马腹处,全凭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和惊人力气一次次将自己提了上去。
马倔人更倔,在这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一人一马就这样双双带着暴烈脾气往前驰骋。
少微追至祝执一行人歇脚的驿舍时,浑身已近散了架,手掌心和大腿里侧皆磨出伤痕血迹,她说刺杀祝执时力气不济并不是假话。
此刻,看着那马背上的少女身形晃来闪去,刘岐很是提心吊胆,最终走上前去,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粗糙的缰绳被她手心里的汗水浸得有些凉潮,她的脸颊不知是急恼得还是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
刘岐压住嘴角忍下笑,不与她对视,不看她的脸,以免叫她觉得自己在挑衅或嘲笑,他只出言纠正她的坐姿,教她如何保持平衡。
他从肩说到手再说到膝盖,少微虽不语,但身体部位都在随着他的话而调整,利索标准,有种指哪打哪的精锐之感。
“脚蹬的力气也有讲究,尤其是马匹快行时,身体前倾,脚蹬的力气也要在前。”刘岐说话间,一只手从外侧扳握住她穿着绣履的右脚,在蹬环中往前压去。
少微只觉脚上一刺,险些脱蹬而出,暴起踢人。
刘岐已将手移开,继而与她演示缰绳的缠绕法:“不是单单握在手中即可,绕法力度可分为三种,静止时缠作三圈紧握,起步慢行脱去半圈,快行疾步只需留一圈……”
少年的手指分明修长,缰绳缠绕干净掌心,在日光下不疾不徐地变幻着动作:“指尖微弯即可,否则很容易伤到虎口。”
他又从头演示了一遍,待少微试罢,他遂牵马带着她慢慢绕行了两圈,又与她说要如何辨听马蹄节奏快慢,以此来调整配合姿态。
少微端坐马上,开始试着与马匹节奏配合前行,而非一味以蛮力降驭。
待走到第三圈时,少微与刘岐道:“我学会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练。”
说着,伸手便要讨回自己的缰绳。
刘岐一边将缰绳递回,一边道:“你不必有负罪感,我只是稍残而已,尚且年轻,不至于连这几圈马都牵不下来。”
少微内心的想法被戳穿了一半。
让他跛着腿给她牵马她确实有些罪恶感,这感觉类似去年在郡县上替姜负打酒时,听说附近来了一个耍百戏的班子,她便兴致勃勃地拉着青坞去看。
百戏大多只在宫廷表演,民间很少见到,少微一路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在前面给青坞开道,二人得以站在了最前面观看。
眼前的表演乍看确实新奇,各类杂耍十分热闹,有人将自己折叠成不可思议的形状,有人顶碗,有人吞剑。
可那几人无不是上了年纪,身形干瘦,白发苍苍,多少都带些伤残,表演时身躯颤栗,却还要勉强堆出精神百倍的笑。
少微与青坞互看了一眼,只见双方脸上都不见欣赏百戏的乐趣,只有虐待老人的不安。
匆匆丢下身上的铜钱,少微拉着青坞逃离了现场。
此时少微对刘岐,也有些类似驱使虐待瘸子的心虚之感。
再有就是,她不喜欢被人看到艰苦练习的狼狈,只想展示威风凛凛的成果。
然而一转头,却见邓护又牵了一匹马过来,刘岐对她说:“当局者迷,我上马跑几圈你来看一看。你很有天分,若能再得些要领,定可以进步神速。”
少微到底没拒绝,她总有许多无处安放的好胜心,不想在别人面前落了下乘,可此刻这份没道理的好胜心却也当约束一二,尽快学成才是头等正事,若学都学不好,又何谈胜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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