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拿出那只旧履,所图只怕不单是扰乱她心神,更是要调走她身边的助力。
可仙师府的护卫几乎已全部出动,赤阳此刻的人手多是眼线暗桩一类……他拿什么来布下一场足够有杀伤力的埋伏?
少微双手紧攥在身前,想到了姜负出事时的处境。
赤阳很擅长借他人之力来为自己肃清麻烦。
而赤阳既已对她的身份怀疑到了最后一步,他必也知晓祝执对她恨之入骨,这样的恨意,很适合拿来利用。
所以外面若真有埋伏,最有可能的就是祝执的人手……
如此想来,赤阳留着这盗洞便更加合理了。一则他不会在明面上留下任何可能弄巧成拙的把柄,二来是有自信可以借祝执之手除掉她,而她如今是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代表着祥瑞的巫女花狸,若是祝执在大祭之前杀了她,等同挑衅皇权国礼,同样是大罪一桩,赤阳或还可借此除去曾经的共犯,可谓一石二鸟一劳永逸。
少微在心底骂了声黑袍狗贼,只觉对方心计实在阴毒。
少微发泄性地往前又爬了几步,动作却忽然顿住。
脑中灵光一现,她低声喃喃:“不对……”
大祭之际在皇陵附近杀害担任大巫者,必遭严查,她都知是大罪,祝执会不知吗?
祝执对外是恶獠一只,但在皇帝面前,必是比谁都要乖顺,更何况如今又被革了职,行事岂会没有顾忌?
他不可能会为了杀她而甘愿赌上一切,他还想着医治手臂,说明野心不曾断绝,一个有野心而不曾走上真正绝路的人,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前程。
就连太医署的人都知道,皇帝或还准备重新用他做事,他本该正值顾忌最多的关头。
而若心有顾忌却依旧出现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划过,少女的眼眸逐渐沉静,其内寒光闪动,仿佛是从墓穴中带出的冰凉鬼火。
就此退却绝无可能,若不能出现在大祭上,帝心稍纵即逝,她纵然之后出去,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手下败将。就算逃出京师,先前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同样的路她没有机会再走一遍了。
现下推断占了七成,她未必不能借着人心的缝隙,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余下几成,此处离皇陵不算太远,对方不可能出动太多人马,她手中有剑,占据盗洞易守难攻,或可先杀两人,再将他们引入狭小的盗洞击杀,她很擅长在这种环境下杀人。
利弊皆已反复思量,既有决断便无需犹疑,少微目色冷冽,缓行向前。
来至洞口处,已能将身体半直起,她背贴洞壁,吹灭火折,举剑捅破了洞口处覆盖并不严密的最后阻碍。
泥沙崩解,土屑滚落,天光乍现,少女已屏息待猎。
然而变故又一次发生了。
洞口处出现的并非刀剑长枪,而是被人按住了脖颈、勒紧了嘴巴,强行压到洞口处的一张少年脸庞。
险些出剑的少微愕然大惊。
上方那双眼睛也顿时红了,他挣扎着摇头,似乎在说别管他,快逃!
山骨被猛然提起,长刀架在他脖颈前,握刀者大声道:“不想他死,就痛快些跟我们走!”
少微刹那间冷静下来,心底有了答案。
洞口外数十人,齐齐围将上来。
不多时,他们即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女自盗洞中提剑而出,似同从地狱深处钻出的修罗。
天光虽已大亮,他们却不自觉后退几步,无不万分戒备。
好在那少女已力竭,走出数步,便跪扑在地,手中铁剑跌落。
众人齐齐围上。
不到半个时辰后,少微以同样的姿态扑倒在了一座暗室中,双手已被绑缚住。
这暗室犹如牢房,壁悬油灯,其内摆放着各种刑具,充斥着陈腐的腥臭气。
一道影子挥开披风,在少微面前半蹲下来,伸手扼住她下颌,仔细端量她的脸:“真是你啊!”
祝执手指发颤,眼神惊喜,带着亢奋的杀意。
一旁同样被束住双手的山骨拼命朝祝执扑过来,口中布条已经在路上散开,少年恨声道:“滚开!休伤我阿姊!”
几名护卫将他死死制住,拖去了一旁的大铁笼中关了起来。
“你还真来了京师,赤阳让我辨认时,我还不敢信……”祝执的声音怪异亢奋颤抖:“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本领,不愧是百里游弋的弟子!连赤阳都杀不了你!最终还是要我来动手!”
神情麻木的少微心底倏然一阵惊惑动荡。
百里游弋?
那位羽蜕的国师?
此言何意?!
“原来你不是鬼也不是精怪,你就是个人而已!”祝执咬着牙,依旧莫名亢奋着:“你是个很讲感情的人,所以你才来京师报仇……所以我用这孽种稍加威胁,你便束手就擒了!”
他嘲笑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后,他忽然松开了钳制少女的手,猛然站起身来,看向铁笼中的少年,道:“怪不得不让我造杀孽,这孽种活着果然更有用,这下连抓人也不必造杀孽了!这是神鬼的指引……妙啊!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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