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的苦香钻进衣领时,苏岐正将最后一枚"定魂钉"按在谢知秋腕间的太渊穴上。
他灵脉本就虚浮,强行替她护法怕是要耗光今日的气力——可除此之外,再无人能替她守这道心门。
"阿岐。"谢知秋的指尖轻轻搭在她后颈,隔着一层薄纱触到那道发烫的蚀心纹,"若有变故,我会用'锁魂铃'唤你。"他袖中铜铃轻响,像是寒夜中一盏将熄的灯。
苏岐深吸一口气,后颈的纹路突然泛起灼痛,像是有根红丝线正往幽壤深处拽她。
这是她主动引动的——方才幻境里那白衣男子说"钥匙",青囊宗手记里写"执念之门",她要自己撞开这扇门,而不是被当猎物牵着走。
意识沉入混沌的瞬间,松涛声戛然而止。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条碎石山道上,两侧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野樱树——三岁那年,奶娘背着她逃出血煞门围剿时,走的正是这条路。
"小姐,抓紧我。"前方传来嘶哑的呼唤。苏岐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道佝偻的身影正扶着山壁踉跄前行,粗布裙角沾着暗红血渍,发间的银簪歪在耳后——是奶娘,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
山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小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被血煞门的"蚀骨钉"划的,苏岐至今记得那夜她背着自己跑了二十里山路,伤口里的黑血滴在石头上,滋滋冒着青烟。
"奶娘!"苏岐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山道尽头突然传来铜锣炸响。
"在这儿!青囊余孽在这儿!"
血煞门的追喊声像滚雷般炸开,七八个提着鬼头刀的黑衣修士从弯道处冲出来,刀身上的血纹泛着幽光。
为首者脸上有道贯穿左眼的伤疤,正是当年带队屠村的"血手"刘三——苏岐在青囊宗的通缉录里见过他画像。
"走啊!"奶娘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哀求,"别回头看我,别......"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苏岐已经朝着她跑去,靴底碾碎了路边的野菊花。
"我带你走!"苏岐的指尖触到奶娘冰凉的手腕,可那触感却像触到了水雾,"我现在有力气了,能制住他们,能......"
"这不是真的!"
谢知秋的低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岐浑身一震,这才发现奶娘的影子边缘泛着青灰,刘三的鬼头刀砍在山壁上竟没溅出石屑——他们的动作都像被抽干了生气,像戏台上的傀儡。
"是幽瞳设下的陷阱。"谢知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着锁魂铃的轻响,"他们在啃食你的执念,阿岐,你要清醒!"
苏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方才在现实里,谢知秋擦她冷汗时,帕子上染了半块暗黄——那是他昨夜咳血留下的痕迹。
灵脉虚弱的人强行用"镇心诀",此刻他该是跪在地上撑着膝盖,喉间压着腥甜吧?
山道突然剧烈震动。
奶娘的身影开始扭曲,刘三的脸裂成碎片,碎石铺就的路面像被揉皱的纸,露出底下翻涌的黑雾。
无数惨白的手从雾里伸出来,指甲刮过苏岐的脚踝,带着腐肉的腥气。
"背叛者!"
"胆小鬼!"
"你救不了她!"
怨灵的低语刺进耳膜,苏岐眼前闪过奶娘咽气时的脸——她最后是被血手刘三钉在村口老槐树上的,苏岐躲在柴房的草堆里,透过缝隙看见奶娘的嘴一张一合,在说"快走"。
那时她才三岁,除了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住口!"苏岐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
她反手抽出腰间的针匣,"归元九针"在指尖流转出银芒,"通灵经·破妄篇"的口诀在脑内炸开。
第一针刺入风池穴,眼前黑雾退开三寸;第二针刺入大椎穴,怨灵的嘶吼弱了几分;第三针直贯百会穴,金色的光从她天灵盖涌出来,像一轮小太阳,将所有鬼影灼得滋滋作响。
"好个破妄针。"
阴恻恻的笑声从光幕后传来。
苏岐的指尖一顿,看见白衣男子正从黑雾里走出,他腰间挂着的玉珏与她的保命玉牌在共鸣,发出蜂鸣。
"玄冥尊者。"苏岐握紧银针,"当年青囊宗驱逐的叛徒,原来你还活着。"
"活?"男子抬手,玉珏上的纹路突然渗出黑血,"我这副身子早该烂在百年前的冰窖里了。
是蚀心蛊替我续着命,是你们青囊宗的余孽替我找钥匙——你后颈的纹路,是当年镇压蛊王时种下的血契。"他笑得更欢了,"你以为自己是桥梁?
天真,你是新的容器!"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突然裂开无数细缝,数以百计的赤红色蛊虫从中钻出来,每一只都长着婴儿的脸,张着血盆大口朝苏岐扑来。
苏岐后颈的蚀心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她能感觉到那些蛊虫在喊她的名字,像奶娘临终前的最后一声"小姐"。
"阿岐!"谢知秋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用归源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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