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演武算是没有任何波澜的结束了。
皇帝临行前,特意召李涣成并辔而行了一段。
阳光斜照在两人华贵的袍服上,一个温润含笑,一个甲胄生辉,远远望去,恰似一幅君臣相得的和谐画卷。
只有近处陪同的少数人才能听清那和风细雨般的对话,同时也隐隐感受到对话里所暗藏的机锋。
“爱卿此番演武,将士们士气高昂,兵马阵势雄壮,朕心甚慰。”天保皇帝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温和。
“皇上过誉,为国戍边乃是老臣之的本分,定会殚精竭虑,不辱皇命。”李涣成微微颔首。
皇帝话锋一转:“然而北疆防务关系重大,爱卿可要多用心哦,不过朕相信,有爱卿这样的国之柱石坐镇,朕应可安枕。”
李涣成在马上微微欠身,姿态恭谨:“皇上所虑极是,近来罗刹边境的确有小股游骑频繁滋扰,虽未成大患,亦不可不防,老臣请皇上增拨军费,加固边防。”
顿了顿,他偷眼看向皇帝:“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婉儿也在随行官员之中,将李涣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思绪万千。
李涣成这话说得很是巧妙。
增拨军费,便是要钱要粮。而加固边防,便是要权要兵。
皇帝若允诺,便在无形中壮大了李涣成的势力。他若不允,便落下一个罔顾边防的口实,日后边境真有事端,李涣成可推得干干净净。
皇帝的脸上笑容不变,只淡淡道:“爱卿所奏朕记下了,待朕回京后让户部和兵部议个章程再说。”
他既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
李涣成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却仍是一副恭顺的样子:“老臣多谢皇上。”
……
在圣驾启程回京的路上,婉儿被安排在车队末尾的一辆青幔小车上。
车轮碾过通往京城的夯土路,扬起细微的尘埃。
她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
只见在演武场边缘,有几个老兵正在收拾兵器军械。
其中一老兵鬓发斑白,动作迟缓,正吃力地拖着十几面破损的盾牌。
婉儿心头微动,低唤一声让车夫停车。
她下车走向那老兵,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老哥,这瓶金疮药你拿着,我看你手上有伤。”
老兵愣住,抬头看向她,接过药瓶的手有些抖。
“多谢……多谢这位小姐。”老兵声音沙哑。
婉儿正要转身上车,老兵忽然瞥见了她的腰牌,上有“御前伴读”四字,不禁一怔,遂急唤道:“小姐可是……御前伴读周大人?”
婉儿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正是。”
老兵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低声对婉儿道:“给你说个事,军中有人将军马偷卖给了罗刹人。”
婉儿心头不禁一凛,低声问老兵道:“你为何给我说这事?”
老兵目光诚恳:“周大人,我晓得你是好人才给你说。”
闻言,婉儿略点一下头,又问:“这事是你发现的?”
老兵的眼眶一红:“这事是我儿子发现的,他也在军中,当他把这事反映给长官后,第二天就被人弄……弄死了……”
老兵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悲伤道:“我……我要替我儿报仇!”
婉儿轻轻点了点头,又低声问道:“老哥,此事你还与谁说过?”
老兵摇头:“我不敢说呐!我儿子死后,营里几个和他要好的朋友都被调去了最苦的哨卡,其中一个连冬天都没熬过去就……”
婉儿略一思忖,取出几两碎银塞进老兵手中:“老哥,这些钱你先拿着,你儿子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老兵怔怔看着她,忽然跪下磕了个头,然后拖着那十几面破盾牌,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婉儿回到车上,心口仿佛堵了块巨石般难受。
车队行至西山脚下,天色已近黄昏。
落英缤不知何时出现在婉儿车旁,隔着车窗低声道:“灰熊那边有消息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像个普通的随行护卫。
“快说说!”婉儿低声催促。
“他愿牵线,但他说尤里那边要价很高,而且他点名要见到真正的东家才肯帮忙。”落英缤道。
婉儿蹙眉:“灰熊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落英缤冷笑道:“这种老赌棍最是奸猾,不过他也透了个底——尤里想问李涣成要边境五座铁矿的开采权。”
“要铁矿?”婉儿心头一震。
她知道,按大悦律法,铁矿属于官营,私自经营和买卖都是死罪。
如果李涣成真敢拿这个做交易,那就不只是通敌,更是动摇国本了。
“此事必须查实。”她沉声道。
落英缤点头:“我也这么想,看来这咱们得走一趟北疆。”
二人正说着,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婉儿掀帘望去,只见官道两侧的山林中,忽然窜出数十道黑影!
他们黑衣蒙面,手持钢刀,动作迅猛如豹,直扑向随驾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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