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台边缘的碎石不断坠入黑暗,裂缝在脚下蔓延,像蛛网般爬向四人站立的中心。萧云璃没有后退,掌心那道发黑的旧伤紧贴残碑表面,灼痛如针扎进骨髓。她知道这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碑中封印与血脉之间的拉扯——仿佛有另一颗心在深处搏动,与她同频,却隔着千年的尘灰与死寂。
她闭眼,识海中仅存的那缕心火被强行抽出,逆着经脉倒灌入眉心。第五缕心火的记忆轰然展开:战将跪地,断枪插背,双手仍死死按在阵眼之上,口中无声呐喊的,不是求援,是封印的最终口令。萧云璃咬破舌尖,凤血混着冷汗滑落唇角,她以烬墟频率默念那串早已刻入骨髓的音节。
残碑震动,符文由缓转急,光丝如活物般缠绕她的手臂。那半句铭文“心非魔,乃锁”骤然拉长,字迹崩裂又重组,新的内容浮现:
“魔心非魔,乃锁。”
六个字落下,整座空间嗡鸣如钟。半空中的战影停止厮杀,齐齐低头,仿佛在朝拜某种苏醒的意志。萧云璃感到胸口一紧,像是有无形之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缓缓收紧。她没有挣脱,反而将手掌压得更深,任由那股力量顺着伤口渗入体内。
苏绾忽然踉跄一步,扶住旁边一块浮石。她脸色惨白,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推动。她抬头看向残碑,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赤交错的光,转瞬即逝。
“苏绾?”玄真子低声唤她,手中引魂灯微颤。
她没应声,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碑面。就在那一瞬,泪水毫无征兆地滑下脸颊,滴落在碑上,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如同水珠落于烧红的铁板。
碑文再变。
“锁者,封上古邪物于九幽之下,以凤血为引,万魂为基。”
声音不是从碑中传出,而是直接在四人识海响起,低沉、古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苏绾的嘴唇在动,但她的眼神已不属于自己。她的声音变了,像是两人同语,一轻一沉,交织成一句断言:
“锁中有劫,亦有光。若后裔惧之,则锁溃;若承之,则光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软倒。卫无咎抢步上前,却见她手中断剑“当啷”落地,剑脊上赫然浮现出一道赤纹,与萧云璃眉心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暗,边缘泛着铁锈般的痕迹。
玄真子蹲下身探她脉搏,眉头紧锁:“血脉被强行唤醒……她体内有东西在回应这碑。”
卫无咎没看苏绾,目光死死盯着残碑。他袖中最后一道雷符毫无征兆地炸开,碎片四溅,映出一道微弱的灵光图谱。他脸色骤变,迅速将残符贴于脚下石台,符光蔓延,勾勒出地下九道灵脉的走向。
九脉交汇之处,一点猩红正在扩散,如同血滴入水,缓慢而不可逆地晕染开来。那位置,正是此前玄真子呈报时所指的“魔心红光”所在。
“地脉逆流了。”卫无咎声音压得极低,“不是外力干扰,是内部在动。它在跟着残碑的频率震。”
萧云璃终于收回手。掌心血肉模糊,黑气已顺着指节向上爬了半寸。她没看伤口,只是缓缓站直身体,将那只手覆在心口。她能感觉到,那股从碑中传来的搏动,正与她的心跳逐渐同步。
“不是魔心。”她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刚经历过神识撕裂,“是我们先祖的心。”
卫无咎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它不是邪物。”萧云璃望着残碑,眼神清明,“它是锁。而我们,是持钥之人。从第一代凤主开始,就没人敢说真话——他们怕后人知道,所谓的‘魔心’,其实是初代凤主以自身心魂为基,镇压九幽邪物的封印核心。”
玄真子握紧灯杆:“若真是如此,那历代血脉者觉醒时的反噬、心火灼体、识海崩裂……都不是劫,是封印在唤醒守门人。”
“可没人撑到最后。”萧云璃低声道,“每一个接近真相的,都被‘魔心即邪’的谎言吓退,或被反噬焚尽。他们以为自己在对抗邪物,其实是在动摇封印。”
卫无咎盯着地脉图,眉头紧锁:“现在呢?残碑显现,封印松动,是不是意味着……它要开了?”
“不是要开。”萧云璃摇头,“是已经开始松了。刚才那阵震动,不是警告,是回应。它感应到了我的血,我的伤,我的心火——它在确认,守门人还在不在。”
她低头看向苏绾手中的断剑。那道赤纹仍在微微发烫,像是尚未冷却的烙印。
“她为什么也会共鸣?”卫无咎问。
“我不知道。”萧云璃语气不变,“但她的血脉,不是偶然。”
玄真子沉默片刻:“或许,初代凤主不止一人。或许,这锁,本就是双生共执。”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震颤,比先前更剧烈。一块悬空石柱轰然断裂,砸向浮台边缘,碎石飞溅。卫无咎一把拽住玄真子后撤,萧云璃却站在原地未动,任由尘灰扑面。
她抬头看向残碑。那上面的符文已不再流转,而是凝固成一种近乎祭文的形态,像是完成了某种交付。她知道,这碑不会再说话了。它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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