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黑松沟,像是被清水洗过一遍。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时,沟谷里的松树就抖落了枝桠上最后一串水珠,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来,在半干的泥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满是泥土与松脂混合的清润气息,连风都比往日软了些,吹在脸上不似雨时那般冰凉。
天刚放晴的头一天,狗娃就扛着铁锹出了门。他没先回自己家,反倒径直往村西头的土路走——那截路在雨里塌了大半,泥水积成的坑能没过膝盖,是村民们往来镇上的必经之路。刚走到路口,就看见柳擎苍蹲在坑边,正用树枝量坑的深浅。“狗娃,你来啦!”柳擎苍抬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手里的树枝还沾着泥,“这坑得垫三层土,再铺些碎石头才结实,不然下次下雨还得塌。”
狗娃“嗯”了一声,把铁锹往地上一插,弯腰就去搬路边的碎石块。两人没再多说,只听见铁锹铲土的“沙沙”声,碎石撞击的“嗒嗒”声,在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没过多久,贺俊刚也领着几户村民来了,有人扛着铁锨,有人背着装满干草的麻袋——干草铺在坑底能挡水,是贺俊刚头天晚上琢磨出来的法子。“大伙加把劲,争取今天把这截路修通!”贺俊刚撸起袖子,铁镐一扬就砸进了旁边的土坡,黄土块簌簌往下掉。
村民们都应和着,很快就分好了工:年轻力壮的负责铲土、搬石头,年纪稍大的则蹲在坑边铺干草、填细土。刘双喜也来了,他没提自家塌了的院子,只默默找了个角落,帮着把干草撕成碎段。“老刘,你家的事不着急吗?”贺俊刚路过时问了一句。刘双喜手里的动作没停,笑着摇头:“家里有俺媳妇收拾,先把路修通,大伙出门才方便。”
就这样忙了整整三天,村西头的土路终于修好了。新垫的黄土被踩得紧实,路边还挖了浅浅的排水沟,狗娃蹲在路边,用手摸了摸路面,又站起来往远处走了两步,回头对柳擎苍说:“这下好了,下次下雨,水就能顺着沟流走了。”柳擎苍点了点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往村东头望了望——那里还有两户人家的窑洞在雨里塌了,得赶紧帮着挖新窑。
挖新窑是个细致活,得选地势高、土质硬的地方。贺俊刚领着村民在坡上转了大半天,才选定了一块合适的地。开工那天,吴新辉也来了,他扛着一把旧铁锹,说是要给大伙搭把手。“这窑得挖丈把深,宽得能摆下两张炕,”吴新辉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大致的轮廓,“烟囱得往北边开,不然冬天的风会灌进来。”
村民们照着他画的轮廓开始挖,铁镐下去,黄土块“哗啦啦”地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了小土堆。狗娃年轻,力气也大,负责往窑洞里挖深处,柳擎苍则在洞口把土往外运。贺俊刚怕狗娃在里面闷得慌,每隔一会儿就喊一句:“狗娃,咋样?用不用歇会儿?”狗娃在里面应着:“没事,俺还能挖!”
挖到第五天,新窑的雏形终于出来了。贺俊刚跳进窑洞里,用脚踩了踩地面,又用手敲了敲窑壁,满意地点点头:“这土结实,等晾干了就能住人了。”塌了窑洞的老乡蹲在洞口,看着新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真是谢谢大伙了,要是俺自己,不知道要挖到啥时候。”吴新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啥?咱黑松沟谁家没个难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就在村民们忙着修路、挖窑的时候,贺峻霖家里也有了件大喜事——念安要满月了。
满月前一天,贺峻霖一大早就起了床,扛着锄头去了后院的菜地。雨后的菜地里,菠菜和小白菜长得格外鲜嫩,他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把菜连根拔起,又摘了几个刚长熟的西红柿,用衣角擦了擦,直接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他忍不住笑了——这菜是刘花开春时种的,没想到一场雨过后,反倒长得更旺了。
回到家时,刘花已经在院里忙开了。她把家里仅有的一块粗布桌布找了出来,铺在院中的石桌上,又把洗干净的粗瓷碗一个个摆好。看见贺峻霖回来,她赶紧迎上去:“菜够不够?要不要再去村里买点?”贺峻霖摇了摇头,把菜放在石桌上:“够了,咱还有腊肉和土鸡,今天让大伙吃顿好的。”
说起那只土鸡,还是刘花生念安前养的,原本是留着下蛋给刘花补身子的,可贺峻霖说:“乡亲们这阵子帮了咱太多,修路、挖窑,没少出力,念安满月,得让大伙吃口热乎的。”刘花没反对,只是早上杀鸡的时候,手还是软了一下——这鸡每天都能下一个蛋,她早就把它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当天下午,贺峻霖又去了地窖。地窖里存着年前腌的腊肉,用粗麻绳挂在梁上,油亮油亮的,还带着淡淡的咸香。他选了一块最肥的,解下来的时候,还特意闻了闻,怕放久了变味。刚把腊肉拿到院里,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冯伟来了。
冯伟手里揣着一小袋红枣,进门就喊:“贺老弟,俺来给念安送满月礼了!”他说着,把红枣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就往屋里瞅:“念安呢?让俺这干大伯抱抱!”刘花笑着从屋里走出来,怀里抱着裹在碎花襁褓里的念安,襁褓边缘还绣着几朵小小的兰花,是她坐月子时趁着念安睡觉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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