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考据社出来往城郊走时,天已经擦黑了。风比傍晚凉了些,卷着路边野草的潮气往衣领里钻,项尘把帆布包往肩上又提了提,里面社团日志的边角硌着腰,像揣了块温着的小石头——那是李子昂写满社团琐事的本子,刚才走得急,忘了跟他说要常给日志添新内容,等回来好翻着看。
城郊的破道观早没了香火,只有苏先生常年守在这儿。项尘熟门熟路绕过后院的断墙,就看见道观正屋的窗纸透着昏黄的光,窗棂上糊着的旧纸裂了道缝,风一吹,光就跟着晃,像在跟他招手。
“进来吧,门没插。”苏先生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还混着“哗啦”的翻纸声。项尘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扑面而来,屋里没点灯,只点了盏黄铜油灯,灯芯跳着小小的火苗,把苏先生的影子拉在墙上,忽长忽短。
苏先生正坐在靠窗的旧木桌前,桌上摊着一堆卷起来的竹简,他手里捏着块巴掌大的玉,正用块软布慢慢擦着。那玉是深黑色的,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像普通的墨玉那样沉暗,倒像浸了月光的水,摸上去该是凉的,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暖。
“坐。”苏先生头也没抬,指了指桌对面的木凳。项尘把帆布包放在凳边,刚坐下,就看见桌角放着个粗陶碗,碗里还剩小半碗凉茶,碗沿沾着点褐色的药渣——准是苏先生又熬了调理玄气的药,这老头总忘了喝。
“跟子昂告别了?”苏先生终于停下擦玉的手,把那块墨玉放在桌上,玉面朝上,正中央刻着个“墨”字,笔画方方正正,不像刻上去的,倒像天然长在玉里,边缘还留着点细微的磨痕,一看就是被人摸了几十年的样子。
项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帆布包:“说了,社团钥匙给他了,还跟他提了怀古斋的陈老板。”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他给了我个护身符,红布绣的‘平安’,还把社团日志塞给我了。”
苏先生听着,嘴角弯了弯,拿起桌上的墨玉,递到项尘面前:“这小子心细,跟他爷爷年轻时一个样。”他指了指那块墨玉,“你也拿着,这是墨家的信物,比子昂的护身符管用。”
项尘伸手接过来,指尖刚碰到墨玉,就觉得一股淡淡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不像玄气那样带着冲劲,倒像晒了太阳的棉花,软软地裹着皮肤。他翻过来调过去看,墨玉背面还刻着串细小的纹路,像迷宫似的,绕来绕去,最后也没看出个名堂。
“这纹路是墨家的‘机关纹’,”苏先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拿起桌上的一根细竹棍,在竹简上画了个类似的图案,“以前墨家的人靠这纹路认亲传信,遇到懂行的,你把玉翻过来,他一看纹路就知道是自己人。”
项尘把墨玉攥在手里,玉面贴着掌心,暖得舒服:“战国时期还有墨家传人?我之前看史书,说秦朝统一后墨家就散了。”
“散了,但没绝。”苏先生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简,展开来,竹简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墨色有些淡了,却依旧清晰,“当年项少龙在赵国时,受过墨家巨子的恩惠,后来他帮墨家躲过了秦国的追杀,这墨玉就是巨子亲手给他的,说以后项少龙的后人要是有难,墨家子弟必当相助。”
他说着,把那卷竹简推到项尘面前:“这是《玄天策》的残卷,之前只给你看了玄气运用的部分,今天把机关术的进阶技巧也给你。”苏先生翻到其中一片竹简,指着重叠的字,“你看这儿,讲的是‘墨家连弩’的机关拆解,遇到敌人时,要是玄气不够,就用这个,连弩能连发十二支箭,比普通弓箭快三倍。”
项尘凑过去看,竹简上的字是隶书,比现在的字难认些,好在苏先生之前教过他古文字,勉强能看懂大半。他指着其中一句“以玄气引机关,以机关藏玄气”,抬头问:“这是说,能用玄气催动机关?”
“聪明。”苏先生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木头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个巴掌大的机关鸟,翅膀是用薄木片做的,身上还缠着细铜丝,“这是我照着《玄天策》做的,你试试用玄气催动它。”
项尘把墨玉揣进怀里,指尖凝起一点暗红的玄气,轻轻碰了碰机关鸟的头。刚碰到,机关鸟的翅膀就“哗啦”一声展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绕着油灯转了两圈,最后落在项尘的肩膀上,嘴里还“叽叽”地叫了两声——竟是用细竹管做的哨子,能模仿鸟叫。
“厉害啊!”项尘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机关鸟的翅膀,薄木片打磨得光滑,没一点毛刺,“这要是带到战国,说不定能当信鸽用。”
苏先生也笑了,把那个木头盒子推给项尘:“拿着吧,里面还有机关锁的解法图,战国时期的古墓和密室常用这个,你要是遇到打不开的门,照着图来,错不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别乱用,墨家机关术讲究‘非攻’,能不用就不用,保命的时候再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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